第八章 屬相之謎(3 / 3)

葉斐然忽然想到,這是自己來這兒之後第二次夢到姍姍,他不知這意味著什麼,也許,在自己內心最感到壓抑的時候,首先想到的人是她?那為何自己的潛意識又會把她編排在那些情節荒誕怪異的夢中呢?

不管怎樣,他的確想起了姍姍。想起自己跟她相識的經過、他們相處的幾年裏,在一起所經曆的一切有趣的事情……與往常每一次回憶一樣,到最後,所有的思念都變成了懊惱,集中在那一件事上:關鍵時刻的畏縮。他喜歡她,從一開始就喜歡,但是沉默的性格讓他一直沒有將這件事說出來。其實,他不說,她也知道,但有些事情,是必須言傳而不能僅僅依靠意會的--連喜歡一個人都說不出口的男人,將來又如何能擔得起自己應承擔的責任?

當然,葉斐然那時還不是男人,所以姍姍一直在等待,直到高二那年,情人節那天,她打扮一新出現在他麵前,等待他的邀請。他知道一旦自己開口,那將意味著什麼。確定關係,是他一直以來的願望,但當這願望真要實現的時候,他卻緊張得難以開口,到底還是沒能說出他們倆都期待的那些話來。她一氣之下參加了單身同學的聚會,傍晚,搭乘一個帥哥的摩托車去江邊兜風,結果不知為何原因,摩托車衝出防護欄,落入河中,兩人相擁著淹死,好像殉情一般。

每次想到最後這個場麵,葉斐然都會渾身哆嗦、氣喘籲籲,他多希望把那個帥哥從陰司拉回來,自己前去頂命,這樣所有人都會知道其實他倆才是一對,也算死得其所。當然,這多數時候是極度悲痛之下自暴自棄的一種想法,因為,他根本不會尋死,一個人想死可能會有很多理由,但活著的理由隻要一個:我要活下去,就足夠了。

他活了下來,而且大部分時間一直活得很好,然而現在,他的生命安全卻受到別人的限製,能不能活下去,真的是一個未知數。不僅是他,他們在這裏的所有人都一樣,隻要在這片荒野中繼續待一天,他們的生命就一天沒有保證,當然眼下最沒有保證的還是東川。

葉斐然暗暗祈禱他能夠好起來,告訴自己關於“屬相”的謎題真相,他內心深處已把它當成了一個能夠解厄脫困的希望,不過往往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5

次日早晨,葉斐然起床洗漱完畢,第一件事就是去隔壁房間看望東川。謝天謝地,他安全地撐過了一個晚上,氣色似乎也好了一點,但仍然昏迷不醒,這讓急等著找他問話的葉斐然很是無奈,也隻能安慰自己,東川會一天比一天好,早晚會清醒過來,到時候謎底自然就揭開了,眼下他們這些人最重要的就是撐下去。

算算日期,今天是他們來這裏的第十一天,離一個月的期限還有十九天,盡管感覺上還很漫長,但起碼能隱約看到一絲希望。但願這最後十九天能安全度過,不要再發生什麼可怕的事了,葉斐然由衷感歎,但是,這可能嗎?

高迪也老實待在“牢房”裏,麵對著柵欄小窗發呆,自從被關起來後,他整個人變得沉默了很多,這大概是環境改變人的典型例子。葉斐然去看望他時,兩人進行了一次簡短的對話,葉斐然本意是安慰他,告訴他在房間裏比在外頭安全多了,高迪卻不以為然地笑笑,說道:“憑良心說,從昨天進來時,我就知道,我很難再出去了。”

葉斐然低下頭說,“這隻是暫時的。”

高迪撇了撇嘴,隔著柵欄朝樓梯那邊望了一眼,壓低聲音說:“你知道我不是金先生,對不對?”

“我……不確定。”葉斐然決定回避這個問題。

“你不用否認,我看得出來。”高迪盯著他的眼睛,目光中透著坦誠,“我也信任你,現在隻能指望你來救我了。”

葉斐然以為他是要自己放他出去,正在斟酌該說點什麼,高迪那邊又開口了:“我不要你放我出去,就算你放我,那些豬還是要關我的,我隻希望你別把我忘了,如果你能走出去,記得帶著我一起。”

葉斐然點了點頭,“放心吧。”他隻說了三個字。高迪朝他眨了一下眼。

葉斐然告別高迪,下到底樓,見大夥全在,一個個神情憂鬱地坐在沙發上發呆,胡子靈除外,她踩著芭蕾舞的舞步從房間一頭轉到那頭,不知疲倦,葉斐然再一次感到不解:她又不是永動機,如此充沛的體力究竟從哪兒來的?

像往常一樣,人到齊後,一行人便出發尋找食物,隻留下趙玉塵看護東川,順帶也看著胡子靈。走著走著,黃芸便大發感慨:“小胡瘋了,東川也出事了,高迪又……好模好樣的人越來越少了……”

若在幾天前,事情未發展到如此局麵時,麵對這種議論一定會有人站出來說一些鼓舞士氣的話,但現在大家都懶得這樣做了,那些話就算說出來,也不再是自我安慰,而是自欺欺人。

沿著東川出事那條小路往前,一直來到那片開闊草地,原本這地方也有一些野菜,但早就被采完了,他們隻能接著向前走,到從前沒去過的地方去碰運氣。

“兩邊都有林子,幹脆我們分開走,這樣機會還大一點,哪邊野菜多,就大聲叫對方過去一起摘。”崔佩玉的提議獲得了大家的讚同,於是四個人分成兩組,黃芸與崔佩玉自然是分不開的,於是互相關照後,兩隊人分左右進入樹林,走了一陣,周潔一邊低頭尋找野菜,一邊以漫不經心的口氣說:“東川出事這件事,你仔細想過沒有,有什麼疑點?”

她這麼說,肯定是自己有懷疑之處,葉斐然於是搖了搖頭,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果然,她很快就進入正題:“你說,金先生弄那個陷阱,目標是不是鎖定在東川一個人身上?如果當時第一個過去的是你或我呢?”

葉斐然眨了眨眼,說:“也許這麼做不是針對東川,他隻是想殺人了。”

周潔對這個解釋似乎不太認同,淡淡說道:“金先生不是隨便殺人的人,他之前殺的幾個人,都是按照皇曆上屬相相克的規律,現在這個規律不用了,肯定還有別的,如果能破解就好了。”

葉斐然歎道:“破解了,人家又把規律換了,我們永遠走在人家後頭。”

“不。”周潔直起腰來,很嚴肅地看著他說,“下次再找到規律,不要公開就好了。”

葉斐然聽出她的話外之音,喃喃道:“可咱們就這幾個人了,付不起尋找規律的代價了。”

周潔喟然道:“我知道,所以首要的是保護好自己。”

葉斐然點頭,還想說什麼,對麵林子裏突然響起崔佩玉的聲音,在呼喚他們過去。趕到跟前才知道,崔佩玉在一棵枯樹上發現若幹類似木耳的真菌,不知道能不能吃,於是叫葉斐然過去鑒別一下,幸好葉斐然認得這是一種比較常見的食用菌,營養價值不亞於木耳,崔佩玉這一發現令人振奮,大家一起動手,很快便采了個幹淨,一片都沒留下。葉斐然看著麵前的一大捧野山菌,欣慰地想,就算今天收獲隻有這些,也算沒有白來一趟了。

再往前走,他們看見一兩隻長相介於猴子與貓之間的動物,在樹叢間一閃而過,四人中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動物,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它們速度很快,沒法捕捉,否則崔佩玉揚言絕不放過它們。

又采到一些螞蟻菜,大夥便往回走了,回到塔樓已將近中午,第一件事是上樓查看東川的情況,他仍然昏迷不醒,但燒已經退了,這是個好的開始。

葉斐然認為,這除了跟東川本人的體質有關,還有趙玉塵一直用濕毛巾蘸涼水給他擦臉和脖子的功勞,等東川醒來一定要告訴他這件事。

“小胡呢?”周潔環顧四周,不見胡子靈的影子,於是問。

“跑出去了。”趙玉塵攤著手說,“我跟不上她,叫她也不理,我沒辦法。”

“哦,往哪裏跑了?”

“湖那邊的樹林。”

周潔皺起眉頭,喃喃說:“這小胡也夠怪的,怎麼一到吃飯時間就往外跑……”

中午的米粥內容比較豐富,有少量的螞蟻菜、毛土豆和那種美味營養的野山菌,盡管每個人仍然隻能吃一碗,但營養補充得不錯,趙玉塵自己飛快吃完,然後端著半碗粥上樓去給東川喂飯去了,黃芸望著她的背影,輕輕說:“這丫頭可真會照顧人。”

“她是護士學校的,學的就這個。”周潔說。

大家恍然大悟,葉斐然也是頭一回聽說此此事,周潔與趙玉塵之前同屋住過,想來應該是閑聊時聽她說起的。在大家麵前,趙玉塵總是很少提起自己的事。

胡子林是下午回來的,依舊是一副瘋癲模樣,時而歡呼著在屋裏跑來跑去,時而縮在房間一角暗自抹眼淚,一副受盡委屈的樣子,對任何人的提問她都不予回答,或答非所問,有時她也會自言自語說一兩個詞語或句子,讓人摸不到頭緒。

到吃飯時,周潔故意給她端飯,但她又是聞了聞走開了,過了一會兒竟又出門去,周潔給葉斐然使了個眼色,快步跟了上去,葉斐然也隻好跟上,在湖邊追上周潔,問道:“為什麼要追她?”

“到前麵就知道了。”

胡子靈姿態悠閑地沿著湖岸前行,兩人就緊跟其後跟著,一直來到上遊的河邊,胡子靈忽然停下來,兩人也連忙停下,眼見她彎腰下去,從草叢裏采了一朵黃色的小花,拿在手裏,哼著歌繼續往前走,她到底要去哪兒?周潔為什麼要跟著她?

葉斐然向周潔提出這些問題,周潔一邊盯著胡子靈一邊反問他:“你想過沒有,她為什麼兩三天一口飯都不吃?”

這個問題葉斐然不是沒思考過,他有不少想法,但都不確定,於是搖了搖頭,打算聽周潔對此事的看法--她既然提出這個問題,肯定有自己的看法。果然,周潔見他不開口,便接著說道:

“她不可能真的兩三天不吃一口東西。要是正常人為了特別緣故,故意絕食還有可能;像她那樣精神有問題的,從來都是渴了就喝、餓了就吃,不可能我把飯端到她麵前連看都不看一眼,隻有一種可能……”說到這兒,她把目光從胡子靈的背影上收回,望著葉斐然,“她一定在別處找到東西吃了!”

葉斐然愣了愣,繼而搖頭。“我們這麼多人找點東西吃都費事,就憑她自己……”

“也許是巧合呢?”

葉斐然仔細想想,確實也有這種可能,況且看胡子靈現在的樣子,雖步伐散亂,卻能看出是有目的性地趕路,也許,她真發現了一個有很多食物的地方?如果是真的,那簡直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