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深的醫師和研究員們在一窗之隔的病情觀察室爭論個不休。
“這是短時間內快速大量出血所引起的失血性眩暈,必須馬上給病人輸血……”
“不行!十方的體質已經被繭完全改造了,根本無法接納其它人的血液!”
“司托恩先生,口說無憑!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你所說的這件事?”
“我不需要證據,但是我希望你們能明白,很有可能就是因為你們之前往薇妮小姐身體裏輸別人的血液,才會造成她現在的痛苦……”
“司托恩先生,請你慎言。既然拿不出證據,你憑什麼讓我們相信你?”
“你更應該明白,薇妮小姐的治療耽誤不得。在這之前,我們一直是這樣處理的,迄今為止並沒有出現任何狀況。”
“米勒教授擁有十數年的臨床經驗,難道她對十方病情的判斷還不如你一個毛頭小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
緬娜將窗簾拉了下來隔絕兩邊的景象,然後擰了熱熱的濕毛巾,忙碌著為病人揩淨身上的血汙。
一名助理醫師臨時將她叫到這裏,負責照顧受傷的十方——薇妮。這是緬娜第一次能夠如此靠近地見到她,內心不禁有幾分激動,尤其是才剛親眼目睹了一場勝利的戰鬥。
從古至今,力量的強弱決定了人所能享受的權利,更遑論是此等末世。
治喪局的成員大多是男性。現今的時代對女性非常優待,源於她們肩負著繁衍人類的重責,倘若女人想要脫離“被安排好的命運”,則需要犧牲比其它人更多的東西。十方薇妮的故事,是平民中流傳甚廣、十分受歡迎的關於女英雄的傳說。沒有人能夠想象,頭腦不好的緬娜為了來到這裏,曾付出了怎樣的努力。
想到這裏,緬娜的心情澀澀的。她曾幻想過無數次兩人見麵的情形,卻沒有一次是像這樣的:薇妮小姐受了重傷,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昏睡得人事不知;而她除了呆站著,什麼也幫不上忙……
不,不是的。還是有她能夠做的事情。比如,照顧好病患。
緬娜把手裏溫度已涼卻的濕毛巾放在一邊,傾身解開病人頸下的鈕扣。上衣經血浸透又被風凍幹,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隻有一大塊一大塊散發鹹腥味的深色汙漬,連裏麵貼身纏繞著胸部的繃帶也是血跡斑斑。
緬娜抿抿唇,目光飄忽地瞅了瞅房門,確定不會有人擅闖進來,動手開始剪那層礙事的繃帶。把用完的剪刀放到安全的位置,她微紅了臉轉過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彎腰,小心翼翼地揭開裹胸布,目光觸及,頓時心口一窒。
“請問,我現在可以進來嗎?”有人在外麵敲了敲門,禮貌地問道。
“——請稍等!”
梵伽等了約摸十分鍾後,門從裏麵打開了,金發碧眼的少女側身請他入內。“司托恩先生……”她的聲音輕輕的,仿佛含著嗚咽。
不知是以什麼手段說明了米勒教授那幫人,反正此刻隻有梵伽來探望薇妮。
他走進病房,來到床前。床邊的小櫃子上堆著零散的汙衣。見她身上已經換妥幹淨衣物,他彎腰替她掖了掖被角。緬娜偷眼瞧他,這少年看著不過十六七歲,在定睛凝視病人時,眼神溫柔得幾乎溢出了明亮的光芒。她還來不及分辨那是否自己的錯覺,很快他收斂了臉上所有的神色。
“你叫什麼名字?以前我好像沒見過你。”他淡聲問道,語氣並不冰冷,隻是到底有些疏離。
“我叫緬娜。緬娜·庫爾。”她解釋道,“我還隻是實習生。因為這邊的分部人手緊缺,一個月前才把我調派到這裏幫忙。”
“嗯。”他點了點頭,“辛苦你了。”
“……不必客氣。”緬娜思考了一刻的時間,這樣慎重地回答道。
“這裏沒有其它的事,你可以走了。”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