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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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鍾任仇不耐煩的看著這陰沉的天氣,推開給他撐傘的人,任由雨滴打濕了他的頭發。

“什麼時辰了?我爹怎麼還沒來?”他單隻手攏了攏額間碎發,皺著眉頭問身邊的人。

他旁邊那男人長得還算不錯,可惜右側的臉頰上偏偏生出了一顆黑痦子,破壞了美感,原本嚴肅的麵容也徒增幾分搞笑。

痦子男把傘又撐了回去,低聲道:“方才來人報了信,說是路上耽擱了。”

鍾任仇“嘖”了一聲,用腳尖在地上碾了碾,小聲咕噥道:“什麼生意還能比祖父的頭七重要,還要連夜折騰?”

痦子男看鍾任仇麵色不善,想了想,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最後權衡了一下,究竟沒能說出口,隻是詢問道,“少爺,要不然咱們先行開始吊唁?”

鍾任仇掃了一眼身後的痦子男,眼睛一瞪,生氣道:“開始什麼開始,這事兒是我能做的了主的嗎!”

痦子男已經習慣了鍾大少的火爆脾氣,一邊勸慰著讓他再耐心等等,一邊把剛剛又被推到一邊的黑色的雨傘撐了起來。

想起剛才那報信之人給他的暗示,痦子男看鍾任仇的目光有些同情,又有些愧疚,張了張嘴,盯著鍾任仇的側顏看了許久,卻最終還是沒能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音來。

鍾任仇今年剛滿十六,正是抽條長個的年紀,他腿長腰窄,身材偏瘦卻隱隱的藏著一股子爆發力。再加上他劍目星眉,鼻梁高挺,不同於常人的深栗色的長發束在腦後,帥氣中平添了幾分灑脫,素白的孝服映襯的他飄渺欲仙,不似凡人。

不過凡是稍微了解點兒鍾大少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氣可真是不怎麼好。

此時天漸亮,初日朝霞也已刺透薄雲。兩三個男子站在附近,嘀嘀咕咕的嚼舌根子,鍾任仇雖然離得遠,聽不太清楚,但是猜也能猜出來那兩人說了些什麼。

他心下不爽,猛地回頭瞪了一眼那幾位湊在一起、聲調頗高的抱怨著的男子。

被鍾任仇凶狠的瞪視的幾個男人被嚇得不輕,他們也自知在葬禮上原本就應當保持肅穆,趕緊閉緊了嘴巴,可似乎心裏卻不怎麼服氣,一個個的低著頭翻白眼。

鍾任仇眼尖,冷笑了一聲,轉頭問痦子男:“鍾奉,那幾個都是誰家的,你給我好好查查,到底是怎麼個沒教養的,敢在這個時候說閑話。”

鍾奉也十分不喜這幾個沒眼力的男子,點頭應下。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鍾任仇越來越不耐煩,剛想找個人來問問他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一個婢女打扮的人走了過來。

那婢女正是服侍鍾老太太的丫頭,喚作幼璿,她走上前來給鍾任仇請了安,說是鍾老太太要見他。

鍾任仇點點頭,走在幼璿後麵,過了幾道門廳走廊,就瞧見不遠處以為神色戚戚的老婦人強撐著對他招了招手,他快步走上前去,一隻手攙扶住老婦人,另外一隻手在她的後背上輕輕拍了拍,啞聲道:“祖母......”

鍾老太太眼角含淚,她用手絹輕輕擦了擦臉頰,勉強擠出一絲苦澀的微笑,最後卻隻能哽咽著叫著他的名字:“任仇......”

鍾任仇心裏也難受的緊,看著祖母傷心的樣子,眼淚一下子就要湧出來,他微微仰頭,快速的炸了眨眼,硬生生的強忍著把眼淚憋了回去,隨即輕輕拍了拍祖母的手背,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鍾老太太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問道:“時辰不早了,你爹還沒有回來?”

鍾任仇心裏不快,卻不能對著長輩發脾氣,嘴巴一撇回答道:“不知道出了什麼岔子,給耽擱了。”

鍾老太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眉頭一皺,握著手絹的手指握緊的都發白了,隻是道:“嗯。”轉而就沒有下文了。

鍾任仇隻當是祖母也悲傷過度,又不見兒子,這才生了氣,也沒多想,多寬慰了她幾句這才複又離開。

鍾奉趕忙跟上,說道:“大少,夫人去了靈堂。”

“母親?“鍾任仇急急問道,“什麼?不是說在後院休息嗎?”

鍾奉給他引路往靈堂走去,解釋道:“夫人一醒過來就往這兒趕,旁人怎麼勸都沒用,這會兒已經來了。”

鍾任仇疾步跟在鍾奉後麵,恰巧跟正碰了個對頭,他瞧著麵容憔悴的母親,心中悲痛,快步上前緊緊握住她的手,溫聲道:“娘親,不是讓你在屋裏好好休息嗎?你這樣子身體怎麼受得了。”

沈嘉蕙聲音沙啞,小聲道:“你這孩子,我怎麼能不來呢......”

“可是你......”

沈嘉蕙道:“沒事,我身體已經好多了,我得來看著,親自送父親一程......”說著就又哭了起來。

鍾任仇沒辦法,招手讓幾個人過來好好扶著母親,自己也在一邊陪著寸步不離,一時之間倒是忘了遲到良久的父親了。

過了吊唁時間一刻多鍾,鍾任仇的父親這才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