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永訣(1 / 3)

修羅島,隻在書上看過,還有就是上次在景陽山的時候聽嶽父提到過一次,東北之患。原本覺得這些頂多隻算得上是犯邊擾境的疥癬之患,而且又遠在東北。若我以黃石為基,進取天下,等接觸到修羅的時候隻怕天下已定了,盡管嶽父以前提過,但我也實在沒什麼興趣去了解那裏。想不到這一次突然有了修羅大舉來犯的消息,而且兵力達四十萬之眾。一路南襲,打得東北軍毫無還手之力,連統領都敗亡了。東北有失,則敵寇將直麵白玉,大哥必定會奉昭北伐。譚之儀用兵如何,隻能尋史查之。即便他生在當今,我也不會以為大哥便輸於他。對大哥帶兵的本事我還是有信心的。這次東北之難看來還是他收東北鎮梁氏的一個契機。興奮之餘我還有一點擔心,隻怕將來我若是執意要改朝換代,會把大哥迫至兩難。嶽父嚐巡遊天下,關於這次大哥的對手我還是找他了解了一下。

修羅島,其實並非大虞立國以來便固有,一直以來都是無主孤島。島上雖有土著,一則人少,二則地遠,朝廷一向以為雞肋,無意築城駐軍。早在前朝,那裏便是刑罰流放之地。久而久之,流放之人恨中土棄意,與那島上土著,取中土文化之糟粕與土著相融,另成一番文明。到了虞非凡立國之時,本待興兵取之而設郡縣,卻被譚之儀以雞肋且天下初定與民休息為由勸止。便依前朝例,以為流放之地。後發現島上盛產銅鐵,便以少量駐軍鎮守,命人犯苦役開礦。後大虞外戚當道,皇權旁落,無心再理會海外諸事。修羅島內駐軍或逃或留,逃的回中土,赴維盟,留的多半與那流放之人結為一氣。而原本流放之人又與島內土著勾結,各結勢力。虞氏暗弱之際,也正是修羅島上各匪寇彼此征討之時。想不到百年過後,聽此次軍報,似乎修羅島竟已悄然一統於一名曰小泉之匪首麾下。隻是那島地處極北,且其地僅我黃石一半而已,何來的錢糧以供四十萬大軍勞師遠征。想必是剛統一不久,而軍力難削,島內難以久持。而大虞東北又初定未久,軍無戰力。那小泉便欲引軍南顧,一則修羅新合,其軍力有餘而養不足,欲以戰養戰;二則可辟其域,統民心。

梁兆昱戰死,梁家的勢力猛然間削弱是三分有一,南北合圍白玉之勢驟然瓦解。這還帶來了一個好現象,以往黃石諸郡,多有親周近梁之人。而現在,除少數泥古不化之人,大多都變得態度曖mei起來,騎牆中立。就連周家的活動都收斂了許多,周良在軍報到達當日便從渝州返赤帝,而周啟在渝州也深居簡出。除了張狂依舊的李子煥,恐怕我就是那極少數意氣風發的人了,即便張狂如他,現在對我也客氣有加。看來白水一戰後,朝野上下對大哥出征東北都抱必勝態度。我也就順著大哥沾光了。虞胤璽說的話現在沒人當他是回事,梁太後又不可能再把東北從大哥手裏要過去給梁家,大哥若是戰而勝之,那白玉東北隻怕就跟著要姓張了。到時候大哥挾平寇之威,領白玉東北與恒倉、黃石三分天下,再揮軍南下,而我從南助之。天下大權盡歸我家隻是時間問題,那時隻要大哥不與我為難,大虞在我手上不經兵革而改朝換代豈不比兵動天下來得更好。想太遠了,東北之戰還沒開打我就飄飄然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有個前提——大哥此次要再定東北而不傷元氣。

以往大哥都是十天給我一封信,這次卻提前了一點。除了信,還來了個人,據師父說,這人是大哥來信要給我麾下。那人便是城門校尉蔡勝。據我所知,此人頗有才幹,名利之心又重,素為大哥所不喜。而蔡勝懷才不遇久矣,性情也變得有些古怪偏激,常為上所不喜。又性格倨傲,非入得他眼之人,多以白眼相對,是以常為同僚所排擠。大哥與他性情不和,行事徑庭,又憐其才,這才把他給我吧。對此人,當先行打壓之事,使之斂其傲氣,再以高爵厚祿利其誌。這都好說,關鍵有一點,要將主從尊卑烙其心。

我與他也算是白玉舊識了,先把酒言歡,互訴離別之遇。從渝州回廣平我就讓他與我同車而返,給足他麵子。此人一向以己為兵家名士自居,與我相識久矣,見我如此厚待,將那些在白玉壓抑日久的狂態漸漸顯露出來,車中於路對黃石諸軍指指點點,盡是些哪營軍紀不嚴,哪處結營不當之言。不給他看看我廣平軍勢,倒叫他小覷了。屯田諸軍雖多,駐紮南營,此時正值收割,不便為此打擾。範文淵麾下自城就之日便駐紮城北大營,閑暇有餘,早已由孫韓二人訓練多時,此時正好給他看看。我先讓人領他去北大營,特地以忘帶兵符調令讓他在營門守侯多時,讓他看看我廣平軍紀律何等嚴明,再進營倉促閱兵。

當先乃是範文淵麾下,個個氣宇軒昂,步履矯健,整齊劃一,已叫他吃驚不小。待到孫蒙所率神弓輕騎出來,表演了幾手騎射奔馳,亂箭齊發,百步穿楊之後,他才歎服道:“本以為黃石諸軍雖久經戰事,但所遇者,僅夜族匪寇,戰力有限。觀沿途軍營,還以為黃石軍隻浪得虛名。又以為黃石山地眾多,軍多山地步兵,不善騎戰。今隨侯爺廣平閱兵,軍紀嚴明,兵精將勇。黃石真藏龍臥虎之地,勝真見識淺薄之人。黃石之軍,真虎狼之師。”

閱兵之事在他看來是倉促而行,在我則是早就命人告之廣平諸將了。蔡勝在白玉是見慣了大哥都衛精銳之人,雖然沒說出歎服之類的話,不過能得到他如此評價,已經相當令我滿意了。不過我還是說道:“蔡校尉此言差矣。”

聽到我這麼說,他有點詫,奇道:“侯爺此言何意?”

我笑而不答,原本校場諸騎還在往來奔馳,殺聲震天,我伸手前揮,向下一按,一時間,整個校場諸軍鴉雀無聲,隻聽得我一人大笑。笑過一陣之後,我朗聲說道:“黃石虎狼,唯我廣平!”

聽到我說出如此狂言,蔡勝有些驚訝,不過他並沒有機會說話。校場內兵將識我久矣,聽得我將他們捧得如此之高,同聲高呼道:“侯爺威武!廣平威武!”驚起定瀾北岸一片鴉雀。很好,不負我“喊聲天地裂,騰踏山嶽摧”之意。

我臉上神色頗為自得,喚道:“城門校尉蔡勝!”

“末將在。”聽得我連他官位一並喚了出來,他收起神色,低頭行禮應道。

“本侯本待重用於你。奈何你初到廣平,一無資曆,二無軍功。而此間諸將隨我久矣,隻怕人心不服,既然你本為白玉城門校尉,那本侯也讓你暫且在我廣平城中為城門校尉,你看如何?”雖然是在詢問,但口氣卻是毋庸質疑的命令。白玉,且不說是大虞都城,僅都衛軍與黃石同為四大軍之一,聲名且為軍中第一,轄區也隻白玉而已。白玉的城門校尉,放到黃石,雖說不及偏將,至少應該是和國尉一級。這蔡勝初到黃石,便恃才放曠,指指點點,先殺殺他的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