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平之計果然有效,原本我還以為師父很快就要將傳位之事昭告全軍。現在三個月都過去了,還遲遲未定。師父隻是將黃石軍務托與自煥,名義上雖是交給子煥了,但我看那些將領有個什麼事情還是喜歡直接去找師父的多。雖然師父並沒有什麼實際的動作針對周家,但是我知道師父已經對周家起了戒心,隻要一有適當的時機,我變可以扶搖直上。不過子平還忘了說一點,師父現在長居房中不出,這天下大勢和黃石近況他又是如何知曉呢?必定有一心腹之人藏於身後,而我等皆不知。想來想去,師父左近,有能為此者,又不著痕跡的,隻有那譚伯了。這些事情,師父應該都是自譚伯口中的知。除了示意結好子煥,我還要讓譚伯知道。於是這幾月來,我除了探望師父,便是到子煥那裏去閑坐。他對我一向沒什麼好臉色,我在不在那裏都一副愛理不理的德行,隻管逗媛君。不過我並不介意,至少他當麵還不敢有甚無禮之舉。而我也隻需要在他那裏坐坐便是,畢竟這些隻是做給師父和譚伯看的。而去探望師父的時候,我總是會有意無意間將我常去子煥那裏的事情說與譚伯知曉。而我也派人打聽過譚伯的事情,但是除了查到他的生辰年歲,其他還是一概不知。
這兩年看來還真是成婚的好日子。先是有子煥,然後是我,現在又收到了恒倉的來函。梁燁三子——梁鑫將在下月成親。親家乃是建章王家恒倉水軍統領王順的女兒。梁、謝、王這三家在恒倉婚姻頻繁,將這三家聯得混若一體。除了這三家,還有當地最大的士族柳家和黃石周家與他們姻親相聯。本來也是常事,三家婚姻原本就是常事,不過上次子煥成親之時,恒倉那邊都派了梁玉來道賀,麵子是給足了。這次梁鑫成親,無論如何黃石也要派個身份相得之人前去。要麼是子煥,要麼就是我了。我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去的,幾次過恒倉都沒什麼好事,這次我也不敢指望。人選那就剩下子煥一人。我正打算是不是借此機會,不必再假惺惺地結好子煥,回廣平去休息一段時間,子平又來找我了。
“侯爺可知下月梁家婚事,老將軍已經定下由李子煥前去道賀?”
“當然知道,師父先前就問過我。子平你不會是想讓我去吧?”我正叫丫鬟們在收拾東西,子煥過幾天就要走了,我打算明天就回廣平。
“子平來時見府中忙亂,侯爺可是打算這幾日便回廣平?”
“當然,子煥都走了,我還留在這裏做什麼?子平你別說這是個打動師父的好機會。告訴你,師父並不笨,這個時候去亂說話肯定會弄巧成拙。你這幾天也不要輕舉妄動。”
“子平來此並非此意。侯爺要回廣平也無不可,隻是子平希望侯爺能把行程稍微延後。”
“子平此話何解?”
“在虞梁兩派中,周家親近梁氏,而李子煥親信周家,周家人必定時常於言辭間蠱惑其親梁棄虞。此次他出訪裕州,若是有周家人隨行,恐怕便會於梁家結盟。如此一來,將對侯爺不利。子平有一計,可令周家此計不成,讓李子煥出使勞而無功。”子平這麼一說我才發現,我這段時間著眼於和子煥的黃石之爭,忽略了大哥和天下之事。擁梁或者是護虞對我而言並不重要,不過若是擁梁,則對大哥形勢不利。大哥若是一倒,而我又未得黃石,那僅有廣平以為立錐,何談縱橫天下。師父在時,黃石定然不會悖虞擁梁,因為大哥至少在名分上還是師父的弟子,而師父一向對大哥是引以為傲而又頗感愧疚的。但若由子煥主政,對他而言,擁梁和護虞之爭根本毫無意義,隻要能讓他坐穩黃石便可。幸虧這次有子平提醒。
“此事不易耳,你有何計?”
“此前之事,已讓老將軍對周家存有戒心,此時隻須再將此火燒旺,老將軍便不會同意讓周家人同李子煥一同前去。廣平乃是由渝州北上恒倉最近的一條必經之路,而侯爺則將歸期延後,以李子煥同道而行,途中委曲求全,百般示好,以示親密。到時隻須將此消息傳出即可。須知在恒倉對侯爺心存芥蒂之人不在少數,先有柳無傷,再有……黃子聰,到時他們也必將是座上賓客。侯爺之兄又與那梁家水火難容,而且我們還可利用那梁玉。侯爺與那李子煥親密無間的消息一到裕州,到時根本不需我們作何舉動,自然有人去蠱惑梁家,不會對李子煥加以顏色。即便李子煥有意與之結盟,梁家定然會懷疑有詐。”怎麼子平所獻的計感覺都那麼陰損,不過很好用倒是真的。
我沉思片刻,道:“那又如何將那火點旺,又如何散布我與子煥親密無間之事?且梁家之人成親,周家也必定派人前往,到時隻怕……”
“可用謠言。再則,周家人若從赤帝而出,則行程更遠,若取道廣平陵川,侯爺可設法拖得幾日便可。以那李子煥浮躁性情,梁家無禮,他等不了幾日便會回來。到時候周家去了也無益。”好密的心思,連子煥的性情都算計在內。謠言,那就要花錢了,聲勢小則無用,大則花費無算。盡管子平從來還沒問我要過錢,不過現在廣平城池一就,他又貪圖這黃白之物,不能老讓他拿自己的來填。廣平現在應該沒錢,我剩下的也不知道多少。
“如此甚好,相關事宜就由你一手操辦。我回到廣平再差人給你送十箱黃金過來。”我剩的錢也不知道夠不夠,管他的,不夠就在廣平庫裏先用著,或者隨便立個名目找公孫、何、祝三家拿便是。對了,還有一點,我又說道:“子平,現在還不是用梁玉的時候。上次他來黃石,與你交好,一直等到我婚後方回。且在梁家內對此人一向被看作隻知仗勢逞能的紈絝子弟,此事若是由他主動陳詞,隻怕會弄巧成拙。”
“子平明白。”
送走子平之後,我就吩咐下去,將歸期延後幾日。
與子煥同行真是憋氣,恐怕他臨行前已經知道師父準備讓他繼承黃石統領的消息,在我麵前愈發地顯得輕慢無禮,甚是倨傲。恐怕他以為我得知消息以後是來巴結他的吧。我本想找他同車而行,他卻攜一豔婦同行,竟然以不便為由讓我替他駕車!如此行徑,我強忍著沒作一點表示。子媛卻氣憤不過,過去斥責其兄。他這才讓我進到車裏。進去了他也沒打算搭理我,隻管逗著媛君。我還隻能陪著笑盡揀些好聽的對他說。路經廣平,稍盡地主之誼,在侯府設宴款待。席間對我家的侍妾婢女,也有調戲無禮言辭。幸虧他沒有惹到婉秋,要不然我當時就宰了他祭旗,再發兵渝州。他要小住一日才走,小住也就罷了,可氣的是他居然要住我的房間,讓我去睡客房。孫韓二位盡管一向不喜歡他,但追隨師父久矣,倒還罷了。郭、曹、範三人與他相交不多,也隻覺得此人囂張跋扈,惹人生厭。而龐、施、林三人則是在上次隨他南征之時便有積怨,現在又眼見他如此無禮,宴後便想帶兵殺他。若非我讓韓大哥孫大哥看住他們,隻怕子煥根本就出不了廣平。臨走時,他連隻言片語的謝意都沒有,仿佛一切都是理所應當。我還壓著性子,往北再親送了十裏方回。臨別之時,他那態度,分明就是在打發下人。居然還拿打賞之詞向我打趣。一個隻知掄斧舉石的笨蛋,也敢對我如此無禮,欺人太甚!這一路短短幾天,走得窩囊無比。子平這計分明就是在磨我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