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溟問出自己心中的疑問,這個問題隻有此地此時他才會問出口,換做其他任何時候這個疑問他永遠不會問出。

朱由檢沒有立刻說話,深深的看了一眼張溟:“阿溟,你怎麼看魏忠賢?”

“實話嗎?”

張溟一笑:“還請皇上恕罪。”

朱由校:“當然是實話,今日你說什麼都無罪。”

“謝皇上。”

張溟:“魏忠賢這個人惡貫滿盈,結黨營私,把持朝政,陷害朝臣,當淩遲問罪。”

朱由校:“就這些嗎?如果僅僅隻是這些的話,那朕可就要失望了。”

“當然不止如此。”

張溟:“魏忠賢這個人雖然壞,但起碼有用,於皇上有用,於大明有用,起碼他能給朝廷刮來錢糧,維持住如今這危而不倒的局麵,若是換做那些江南士子隻怕如今的局麵隻會更壞更糟。”

“嗯。”

朱由校:“你看的倒是明白,魏忠賢這個人用著雖然不順手,可好歹能用,所以朕才對他萬般回護,隻要不越界也就都由著他了,那麼你說說還看出什麼了?”

“臣……”

張溟想了一下:“臣還看出,魏忠賢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用了。”

朱由校:“為何沒有辦法再用了?”

張溟:“皇上一定要臣將話最直白的說出來嗎?”

朱由校:“朕說了,你今日說什麼都無罪,你想的是什麼就說什麼,說吧!朕命你說!”

張溟:“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皇上時日無多,而魏忠賢雖然能用卻死敵滿天下其中就包括信王,皇上能用得,信王卻用不得,一旦皇上不測魏忠賢不死已經是最好結局,信王萬萬不會維持現在朝堂之上的這般局麵。”

朱由校:“信王,為何是信王?”

張溟:“皇上諸子盡皆早夭,來日必然隻能兄終弟及,而信王是皇上僅存還在世的弟弟。”

朱由校:“你說的沒錯,信王……”

佛堂內一陣沉默。

朱由校:“朕知道信王的雄心壯誌,隻是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急。”

張溟:“皇上何意?”

“罷了,朕要交代你一件事,你說的對朕的時間不多了,隻有信王也隻能是信王了。”

朱由校:“朕不能很讓他有把柄落在魏忠賢手中。”

話音落下,朱由校對張溟勾了勾手:“你過來。”

張溟上前,卻無視朱由校俯身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朱由校:“可明白?”

張溟:“皇上放心。”

“嗯。”

朱由校:“阿溟。”

張溟:“臣在。”

朱由校看著麵前這個雖然年紀剛剛十六,卻已經洞徹朝堂的少年,這個人九歲起便長在宮中,近乎是他看著長大的。

朱由校:“朕問你,朕死後信王登基,魏忠賢倒台,誰可壓製群臣,扶保江山社稷?”

張溟:“我!”

朱由校:“哦?”

“沒錯就是我。”

張溟:“舍我其誰?”

朱由校:“為何如此確信?”

張溟:“確信的不是我,而是皇上,若不然今日皇上便不會在此召見臣,甚至都不會召臣返京了。”

朱由校:“你看的倒是透徹,沒錯就是你。”

張溟:“為何是臣?”

朱由校沉默片刻。

整個佛堂內隻能聽到外麵的夜風吹過的聲音。

朱由校的聲音幽幽響起。

“那日落水之後,朕在恍惚間做了一個夢……一個很真實的夢。”

“夢中朕看到了未來的大明盛世,也看到了……”

“看到了……”

“皇上也看到了什麼?”

……

……

“也看到了……你在被淩遲處刑……”

“淩遲處刑,那臣應當罪大惡極,十惡不赦,魏忠賢遠遠不能與臣相比。”

“是啊,狂瀾即倒大廈將傾,隻有勇擔極惡之人,才能挽的回,扶的住……隻是這結局嘛……告訴朕你願意嗎?”

“臣說了。”

“舍我其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