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棠彥醒來,一摸身邊空空如也。
他猛然地在床上坐起來,立即又為自己的緊張感到可笑,這裏是尋芳園,連暮雲臨時的居住之所,他還能到得了哪裏去?穿衣下床,他拉開門,一眼就看到靜坐在台階上單薄的身影。
連暮雲絲毫沒有發現身後的動靜,他沉溺在往事的回憶之中,直到被人從背後抱著,熟悉溫暖的懷抱,帶著讓他安心的氣息。
“怎麼坐在這裏吹風,不冷嗎?”
連暮雲這才發現自己在外麵已經坐了這麼久,身子早就涼了,被傅棠彥大力地擁抱著,暖意全身遊走。他抬起頭認真地看著這個英俊深情的男人,傅棠彥俯下頭一邊親吻他一邊問:“在想什麼呢?一個人傷心。”
“小時候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傅棠彥自嘲,“你一直對我不理不睬,若不是我纏你,你現在也不會看我半眼——”
他想到那個小院,想到那株老桂樹,想到他們之間分開又重遇的十年,一時間不勝唏噓。
人的一生,還能有幾個十年可以蹉跎?
“你一直記著我說過的話——”連暮雲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歉意,傅棠彥重複的是當日吵翻時他說過的話,一字一句清晰無誤,可見是真的被傷了心。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對不起。”
懷裏的人真的跟三年前他離開的時候不一樣了,他不記得他有過這樣低頭的時候。傅棠彥搖頭,“你明知道不管你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我都是不怪你的。”
連暮雲執意地看著他,“你還會不會不留一句話就離開?”
傅棠彥看著他的眼睛,還是搖頭,“不會。”
“說過的話算數?”
“當然。”
連暮雲靠著他,喃喃地說:“我一直在等一個人,他說過等我滿了十六歲就會來接我,但他食言了。”
傅棠彥心裏一驚,連暮雲十六歲生日那夜跟他在一起,那是他們之間的第一次。他忘情地親吻渴求已久的身體,激動得無法自持,那時候連暮雲的眼神空洞地一直注視著帳頂。連韜剛下葬不久,他原本就沒有了娘親,現在連父親也沒有了,唯一剩下的親人,就是不太親近的同父異母的兄長。他知道他在流淚,以為他的傷心隻是因為自己的身世,卻不知道,他一直在等著另一個人。
他全身繃緊,緊緊地抱著他不肯放開。
假若有一天那個人回來,懷裏的人是不是就會跟隨他離開?一直以來深深的恐懼全部都湧上了心頭,他的眼眶都紅了。
“雲——”
連暮雲迎視著那雙傷痛的眼睛,輕輕搖頭,“他不會再回來的了。”
傅棠彥的心仍然沒有辦法安定下來,連暮雲的話太突然,他一點準備也沒有。為什麼總要在他滿心歡喜的時候,這個人要給他當頭一棒喝?實在是太殘忍,也太無情。耳畔傳來一聲歎息,溫軟的唇覆在了他的唇上,連暮雲主動地吻他,化解掉他內心的不安。
“我也不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