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寂寂,馬車疾馳而過。

坐在車廂裏的連文玉一臉蒼白,眼光空空洞洞。連暮雲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慰道:“大哥,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連文玉的身體靠了過來,眼光落在車窗外,喃喃地道:“連家現在隻剩下我們兩兄弟了。”

連暮雲的心一顫,是的,真的隻剩下他們兩兄弟了。

兄長的肩頭一直在微微顫抖,連暮雲攬緊了他,卻不知道自己的體溫,能不能驅走他心中的寒意?

連夫人三日後下葬,連文玉沒有趕得及見娘親最後一麵,而且還是那樣不能說出口的原因,他一直陷在悲傷與自責中。不管連暮雲如何開解,他仍然是失魂落魄,在靈柩前跪了一日一夜,終於病倒。

突然而來的喪事讓連府亂成一團,再加上連文玉的病來勢洶洶,連暮雲獨力支撐,精疲力竭。等到喪事告一段落,他坐在兄長的床前,看著那張憔悴蒼白的臉一陣揪心。

才幾天的時間兄長便瘦掉了一圈,這次的事情對他打擊有多大?他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複原過來?

出了兄長的房間,連暮雲在大宅裏緩緩地走過。白燈籠還沒有拆下,在風中飄擺不定,到處都彌漫著哀傷的氣氛。他走進小院,一景一物都是那樣熟悉,十歲以前,這座小院就是他全部的天地。

桂花的香味飄散下來,他順著梯子攀上了牆頭,在很多年以前,傅棠彥曾經帶著他爬上這棵樹,對著他的笑容癡迷地讚歎,“你笑起來真好看。”

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想念他。

傅棠彥在西北的時候,他也經常會想起他,想起他的笑容,想起他的癡迷以及怨怒,但是想見他的欲望從來沒有如此迫切過。他走了快一個月了,按理應該踏上歸途了,他說過一定會趕在秋試放榜之前回來見他的。

連暮雲垂下眼眸,突然之間覺得很無力,即使傅棠彥回來了又怎麼樣?兄長的傷痛就可以平複嗎?他已經明白了他的心意,還能夠心安理得地繼續與傅棠彥在一起嗎?

眼前像是有一團迷霧,他陷在其中,看不清未來的方向。

吆喝聲傳來,連暮雲從桂花樹枝葉的縫隙看去,傅家的後院裏,傅鐵風正與妻子在空地上對打,拳□□風,兩個人鬥得不亦樂乎。傅棠彥生在一個幸福完滿的家庭中,他的爹娘感情非常深厚。

連暮雲用羨慕的眼光看了好久,從牆頭上下來回到連文玉的房間,發現他已經醒來,正靠在床頭喝藥。他接過婢女手中的藥碗,親自喂兄長喝藥。

“大哥,好點了沒有?”

連文玉抬起眼看著他,好一會才說:“暮雲,謝謝你。”

他的精神振奮了很多,連暮雲又驚又喜,“大哥,你想通了?”

“嗯,總不能一直這樣消沉下去。”連文玉按住他的手,“暮雲,不要再住在別宅,搬回來跟大哥一起住吧。”

從小到大,兄弟兩個難得這般親近。連暮雲想了一下,最後還是搖頭,“秋試馬上放榜,若我不能考進三甲就要派駐州府離開京城,不要搬來搬去了。”

連文玉順口道:“你怎麼可能會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