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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說，並非如通常所想像的那樣，它不僅僅與話語有關，更多的與演講者及其聽眾所處的外部環境相關。試想——在一夥衣食無憂的貴族當中發表一通關於王都大廣場廉價的粗糧的演說，這幾乎就是對牛彈琴，然而當尊貴的教皇閣下用神聖的表情站在聖廷高高的觀禮台前向教徒們發出東征宣言時，全大陸的貴族竟像餓狼般瘋狂叫囂著——粗糧對他們構不成吸引力，而東部異教區的財富和土地對他們來說才是一塊能填飽肚子的淌蜜的甜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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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多數情形下，演說最正統的名字是“勸說”和“洗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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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都是品行高貴的人，”諾丹看著周圍的人，語氣和姿態裏充滿了尊敬：“作為晚輩，我十分敬重各位——對各位神職人員熟練的聖力治療術感到敬佩，也對醫者前輩們的精湛醫術大為歎服!”說到這兒，諾丹皺了皺眉，語氣一轉：“可惜，由於某些原因，使得同樣品行高貴的人無法真正成為朋友——這實在是世間的一大遺憾!這是個讓沙亞大主教閣下一直無法放下的問題，所以他這麼多年來一直盡心盡力地修複著各位之間的關係——他知道這很難辦到，但他一直不願放棄，所以各位都給了沙亞大主教閣下足夠的信任——否則今天各位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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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丹的眼神掃過教堂中的病患，擺在他麵前的現實已容不得他把聖壇當講台般在上邊上課般大講而特講——每說一句話，也許壇下教堂中的病患就朝危險靠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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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加快速戰速決，這恐怕不僅僅需要純語言勸說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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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主教閣下認為：不論是聖力治療術還是魔法治愈術，還是純技術的醫術其出現的根本目的就是治病救人，是讓世間的人最大程度地擺脫病痛的折磨，享受安寧——這是根本的宗旨，當然更是神聖言經中所確定了的!那麼，何不放下一切成見共同為世人造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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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一個年輕的神職者從神職隊伍中衝出出來，他在大喝一聲後向隊首身著紅袍的長者行禮，得到長者的默許後便反駁道：“人在世間的一切苦難是神設下的考驗，你這樣難道是想逃避神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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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次神魔大戰時，是誰在惡魔的淫威下挺身而出，又是誰在戰場上為受難的人們治療？”諾丹的語氣和緩，卻帶著一種軟性的威嚴——這讓反駁的神職者一頓，他在一瞬間似乎看到了他的神學導師那威嚴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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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位聖教的聖人及其信徒。”諾丹沒有打算和人在這種無意義的辯論上耗費時間：“如果說苦難是對世人的考驗，為何要三位聖人要抗擊惡魔，治療群眾？既然一切苦難都是神的考驗，那為何神還要幫助世人抗擊惡魔？為何還會出現聖力治療術？”諾丹換了一個語氣：“為何在貴族們遭遇病患時可以要求治療，而平民卻隻能到教堂祈禱？讓貴族們免受考驗之苦——是否對他們太不公平？”說到這兒，諾丹見眾人的神色已有異常，明白不能說得過多，立即搖搖頭：“沙亞大主教苦思許久，他認為兩方的交流是很有必要，實際上各位也很期盼這樣的一次交流不是嗎？況且，麵對如此之多的病患——”諾丹的目光移至教堂內的病人：“各位都是慈心仁厚之人，一定難以拋下這些苦難中人，”諾丹轉向神職者一方：“他們是聖教虔誠的信徒，是聖教的基礎，他們的損失終有一日將成為聖教的損失!我很明白稅務之苦以及那個協約所限定的內容，但規矩是人定下的，況且隻要把握分寸，沙亞大主教閣下是不會讓各位蒙受損失的!”說完，他又轉身向另一邊的醫者道：“各位平日裏的善行我早有耳聞，也明白有人一直在等著各位露出把柄，但這件事請放心，沙亞大主教閣下已安排妥當!作為一名醫生，我以信譽擔保!”諾丹挺胸抬頭以鄭重的語氣向醫者們保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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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王都首席醫者的霍夫曼從第一眼看到這個在沙亞嘴裏快被吹上了天的少年時就一刻不停地觀察著他，這一看立刻在他的心裏落下了大大的水花——論神態、論談吐，這個少年外表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遠遠超過其外表年齡，仿佛在他的身邊有一層莫名的東西包圍著，並且這東西甚至讓他產生了一種時間錯亂感——沙亞大主教的讚歎看來並不是沒有根據，但這個少年會否空有其表呢？這種人他見得多了，並非是對光明大主教，多年的好友有所懷疑，而是他仍舊想親自去證實沙亞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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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丹。佩拉帝，絕非表麵上那麼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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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霍夫曼看來，此人的表麵已不平凡，依照沙亞的話來說，這人該有多麼奇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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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神職者們不追究我們的診療行為，我們當然不會拒絕病人。”霍夫曼向神職者中那位和他歲數相差無幾的紅袍老者瞥了一眼，發現對方也在回視著他，眼神裏所表達的意味絕非善意，但也沒有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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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諾丹心道，醫者們都不是膽小怕事的人，關鍵在於神職者一方——他們手握權力，是比較棘手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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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尊敬的神使們，隻需你們的一句承諾，這麼多的人就可減輕痛苦!”說著，諾丹將雙臂一振展開來，隨著諾丹話語的尾音，隻見全教堂的平民隻要腿能活動的都齊齊地跪倒在地，哀求的聲浪從教堂外一浪浪湧來，夾雜著痛苦的呻吟，讓原本還比較頑固的神職者們一個個開始犯難起來，於是，這些人都把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那位紅袍長須的長者——勝利之神下的維恩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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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是這麼一個關鍵的人物，他那溝壑縱橫並有些發黑的臉上硬是一絲可讓人看出端倪的情緒反應都沒有，仿佛一個三流工匠雕塑的石雕一般，連麵部和身體的輪廓線都不帶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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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約已經定下了，不能破例——”終於，眾人等到了他的發言，幹澀嗓音中所表達的內容讓諾丹十分失望，他的手不禁摸上胸前的水晶球——並非感到焦躁，隻是想直接將手中的東西扔過去。雖然他並沒對這樣常規性的勸說抱很大的希望，但也沒想到竟完全沒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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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閣下，”諾丹向那名明顯操持大權的神職者道：“難道您就忍心在這麼多虔誠的教民麵前直直地走出這個地方嗎？神職者——您是神的代言人，您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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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夫曼，這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裏說這樣的話？”出乎意料，那雕像般的老者竟扭過頭來，剛硬直楞的眼神直接越過麵前的諾丹直向霍夫曼而去，竟是連正眼也不給兩步遠的茶發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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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歲？嗯？家住哪個教區？洗禮的牧師是誰？看來那個教區的人做事很有問題啊!”維恩請教生硬的聲音帶著金屬磨擦的意味直衝著與他同樣年紀的霍夫曼醫師而去，似乎完全沒有把諾丹放在眼裏：“你們醫學聯盟的新人越來越有水準！不是嗎？幾十年的敵人了，好好把關啊！霍夫曼，後生力量可是很重要的，特別在這個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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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席話猶如一聲響號，齊齊地把眾人一震，醫者中立馬便起了騷動，霍夫曼連揮手平息，神職者中也有不少人開始瞪眼，但眾人似乎都沒有太多的反應，諾丹眨了眨眼——看來這位老者慣常以這種態度處事，眾人大概早已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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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諾丹這麼想的時候，這位神職者竟長袍一掀，徑直走下聖壇，大踏步地朝教堂大門走去了——看架勢是打算死守協約了，他這一走，其餘的神職者也紛紛跟著走下聖壇，同一時刻，諾丹便接收到了來自四麵八方各種滋味的眼神——一半嘲謔，一半無奈，甚至還有同情。諾丹眨眨眼，暗歎自己當初應該給自己設計一個看上去比較老成而有說服力的外表，而不是一個站在人堆會被埋掉，說話沒人采納的“小孩兒”。眼看著沙亞刹費苦心從四處叫來的人正一步步地離他而去，一旁的霍夫曼開始慌張起來——在他想來，如果這次義診能成功，不僅可以破除那紙契約，還可以提升醫者在民眾中的地位，但他卻驚訝地發現某個最應該著急的人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僅僅將手漸漸地挪到了胸前水晶球狀的掛飾上，拇指輕輕地撫mo著球體的光滑表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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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維恩主教的身影離教堂大門僅有五步時，在霍夫曼的注視下，渾身沾滿病患血汙的茶發少年終於向前邁出步子，然而，也僅此一步便又停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清徹而沉穩的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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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教閣下相信神夢嗎？實際上，誰都沒有膽量敢違反一個簽定了幾百年的協約，我之所以敢這樣做，並非因為我的背後有沙亞閣下——”諾丹頓了頓，他明白有人會因為他話裏直白的意思而挑眉：“協約是在神的目光下簽定的，我膽子再大也不敢違抗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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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隨意而輕鬆地飄了出去，維恩主教突然停住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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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丹笑笑：“神一直在看著啊!”說著，他轉過身子衝向聖壇，目光直投向聖壇旁的卡瑟琳聖女塑像：“神一直在看著——夜晚，神進入了我的夢中，無上的神告訴我：不要顧忌，神的使者會來幫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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