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知道您一直不希望戰爭繼續下去,可是隻要再堅持半年,我們特拉法帝國就可徹底征服大陸諸國,一統天下!屆時曆史將被改寫!民眾也會在皇帝陛下英明地領導下走向更加幸福光明的生活!”耐特的眼中散發著狂熱的光芒,康威閉上眼,心中感歎著:太像了,太像那些將當今皇帝捧上頭頂的特拉法民眾了,一樣的說辭,一樣的眼神。他本以為自己的徒弟應該看得清楚一些的。
“你以為這場戰爭會勝利嗎?”康威睜開眼,縁眸閃過一絲光芒,還未等耐特接上嘴,康威接著連珠似地說:“你認為這樣的戰爭有意義嗎?”“你,認為皇帝這樣做是正確的嗎?”
康威尖銳的問話,使耐特陷在了震驚的沉默中,康威轉身負手一步一踱地朝前走去,帶著沉重的意味說:“一年前,我接到當時的大元帥——如今的皇帝的聘書,於是我帶著已學藝三個月的你來到這旋渦中心。”康威停了一下,又接著說:“當時的特拉法在大元帥的呼聲中空中飄滿了自由的旗幟,在大元帥的勇敢麵前侵略者和腐朽的舊王朝如潮水般退去!”康威瞇著眼,陷入昨日美好的景象中。
“可如今,大元帥居然重拾舊日誕夢,從教皇手中奪過皇冠,以他個人的意誌把一個民權的自由國度重又扔進帝製的牢籠中!更令人悲淒的是——他不理會人民日益困苦的生活,窮兵黷武,妄想統治大陸諸國!”康威猛地轉過身看著愛徒,眼裏寫滿了憤怒和焦慮。
“無論如何,我不能坐視特拉法的滅亡——上天已告訴我結果,我要阻止這一切!”康威緩了下:“我想要阻止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
看著老師堅決的神情,耐特知道已沒有任何辦法讓他回頭,便說:“老師,您仍舊想勸陛下收手嗎?”
“也許是最後一次了。”康威的聲音裏透出深深的無奈,他帶著歉意,看著自己年青的學生:“抱歉,我看了一輩子的星空,仍然想看看,我能不能超越這既定的命運。”
師徒二人相對無言。
時至午後,康威用完午餐,便踏著一貫的步伐來到書房,鎖上門後將自己放在軟和的搖椅上,開始構思對皇帝的說辭——他想把握住這次機會,既是給皇帝陛下機會,也是給他自己。特拉法的首都塞特處於國家的海拔高處,每至夜晚,風撥開雲層便可看見滿天的星鬥,這使康威用一支望遠鏡便可清晰換算星象、洞穿未來。正是因他在這方麵的卓越成就才讓他來到國家的最高峰處,最初他是抱著怎樣矛盾的心情來到這裏的,如今他仍舊記憶彌新——他竟妄想要以一己之力扼製這頭偏離跑道的野馬……
他歎口氣,想起上午師徒的對話,現在的他心裏充滿了對耐特的愧疚,他習慣性地摸了摸胸鏈上的水晶球墜飾,思緒頓時被打斷,因他突感這顆往常冰冷無比的硬幣般大小的圓球居然發熱了,這顆水晶球是多年前他路過沙漠綠洲時在一個古董行商那兒買來的,人們都說隻是普通的劣質水晶,可康威在看見它的一瞬間便被吸引住了。
這是上天的指引——當時他隻有這一個念頭,於是賤價買下,從此這顆不起眼的水晶球就成了他的隨身飾物。看著從球中折射出的七彩光芒,他想起了那預示著他的命運的星像——九顆命星連環相克,除了預示了死亡,沒有其它解法。
閉上眼,手中的水晶球依舊熱手,康威陷入午後薄紗般的陽光中……
十天後,清晨的陽光依舊溫馨,但整個特拉法帝國的人民卻無心享受,因為帝國的港口駐滿了海峽諸國的軍隊,街道上充斥著教皇軍,人們用驚恐及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往日心中神聖的軍部被踢破,在風中搖曳三年的王旗被摘下換上了象征民主的議會旗幟,被囚禁的皇帝在境外的一座小島上不停後悔著——他怎麼也沒想到竟是自己認為最忠誠的大將布朗聯合諸國軍隊將他推翻。
直至在幾年後這個新的民主之國資料部的一名小職員才在如山的卷宗中翻到一個叫康威。豪斯的占星師曾受聘於之前的軍部的絕密資料,據資料記載,此占星師因向皇帝三番五次地勸說停戰最終被槍殺死於軍部後山的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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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上注定有許多真相會被掩沒,康威。豪斯明知不可為而行之,違背天道命數,他的事跡隻會被認為是不可考的野史而被束之高閣。
星空的另一方,一個褐發的青年**著身體兀自地坐在鋪滿落葉及青苔的地上,他的黑眸一直沒離開頭頂的蒼穹,從夜晚到又一次晨光微曦,他終於找尋到過往的一切,回憶如開閘的洪流不斷湧進腦海裏。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康威。豪斯。
當他第三次建言失敗後,他決定平靜地等待他自己、帝國甚至於整個大陸的既定命運的到來。他來到軍部後山的湖邊,不想,就在這個如畫般恬靜秀麗的地方,一顆子彈結束了他整整七十年的生命。在倒向湖中的一刹那,他看到殺手穿著帝國標準製式的軍服,也看清了那張在與康威對視的一瞬間變得慘白的臉……
開槍的是耐特。是與康威相伴三年的愛徒耐特,那個似乎看上去永遠很乖巧的男孩兒。
康威的身體沉入冰冷刺骨的水中,大腦卻飛速地運轉起來……有學者說人死前的幾秒鍾會在腦海裏將他的一生重演,此話不假,康威切實地感覺到了,但與此同時,他的體溫也漸漸的變得如湖水一樣冰冷……
仿如上天的旨意,就在他胸口湧出的溫熱血液逐漸與思緒纏繞時,那顆掩隱在綠色長袍中的水晶球竟奇跡般的從透明轉至透藍,一絲絲絢藍的光芒急速地在球中流動著,當速度達到臨界時,球中的藍光猛地爆發躥出球體,如蠶絲般朝康威撲去,快速地將他的身體如蠶繭一樣包裹起來,隨後這個巨大的蠶繭慢慢的一點點縮小,直至在水下如煙霧般消失無蹤……
水中發生的一切湖上的人當然不可能知道,他們唯一知道的就是康威,豪斯的屍體再也沒有浮上來過……
康威自嘲地笑了笑,在沉入湖中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很明顯,他一直都被身邊自認為最親近的人蒙蔽著、欺騙著,或者說他一直低估了皇帝的戒心。也許早在皇帝在給他寄聘書前就讓耐特製造機會來到他身邊調查他;在他來到軍部後,耐特又一直在近處監視他,甚至在必要時殺了他,因為皇帝陛下也許早就察覺了,占星師康威。豪斯每天並不僅僅是看看天上的星星,他還憑一己之力將教皇聯合軍和不滿皇帝的軍官們聯係了起來,並慢慢將皇帝帶入了一個必死之局,而聰明如皇帝陛下的臨死反撲必然是猛烈而曠日持久的,這樣的動蕩將會給特拉法帝國,甚至整個大陸帶來怎樣惡劣而不可預估的影響,無人知曉。
也許隻有康威無數次驗證的星相結果能夠揭示。對於這樣殘酷的未來,即便曆經世事的康威。豪斯也感到畏懼,於是他按照命運的安排來到帝國軍部,而後他成為了教皇軍的間諜,他知道皇帝的孤軍一擲隻會帶來更絕望的後果,於是他選擇了成為帝國的罪人,隻為盡量減少動亂,悲哀地想以一己之力將命運從星相所顯示的百年動亂中逃脫。
他想讓一切能夠和平地走向終結,而非將這爭鬥繼續持續下去——即使這樣的舉動會給自己帶來死亡,但康威認為死亡對於一個七十歲的老頭兒來說不過是個親切的鄰居,於是他並不懼怕它,而是很快擁抱了這片寧靜。
然而他發現自己又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居然以一種難以理解的形式繼續存活著——沒有身體,隻有虛無的靈魂和意識在這片藍綠的水中飄蕩著。除此之外,就還有那顆水晶球項鏈還以物質形態存在著,其間藍光流轉不迭,似乎充滿了神秘的巨大能量。而他一直認為自己還在那個中彈墜入的湖裏,哪裏曾想當他將能量化的意識探向周圍時竟發現這是一片他完全未曾見過的森林。光陰如流水般匆匆流過,他就這樣糊裏糊塗地渡過了許久時光,此時他體內的能量已在歲月中逐漸消失殆盡,連水晶球裏的藍光也變得十分微弱。就在康威感慨終於要回歸樂土時,一起突發事件改變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