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喲，阮小哥，又來打酒啦？”
粗麻布製成的酒旗在塞北遲到的春風裏獵獵飄揚，小酒館的老板娘抬頭看見走進酒館的年輕人，不由地露出笑容，同他打起了招呼。
“嗯，是呀。”
一身普通士兵打扮的孝白朝老板娘笑笑，將酒葫蘆放在桌子上。
“老樣子，葫蘆灌滿，再切兩斤……嗯，三斤醬牛肉。”
“好，馬上就好，啊，”老板娘笑著答應著，又側頭朝裏麵喊了一聲，“阿翠！出來打酒！”
“……來了！”
裏門的布簾子被挑了起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剛一露臉，看見站在外頭的孝白，又立刻縮了回去。
“哎？”老板娘先是一愣，繼而眉頭一皺，“幹啥呢這孩子？”
正納悶著想要大聲再喊一句時，卻見那被喚作阿翠的姑娘飛快地掀開簾子從裏頭跑了出來，滿臉紅紅，手裏還拿著一枝初初綻放的桃花。
“阮哥哥，這個給你！”她拉起孝白的手，將那枝桃花往他手裏一塞，抬頭笑道，“這棵桃樹可是我從下養到大的，今年剛開了花，你拿回去插瓶吧！”
“哎……哎？”孝白低頭看看手裏的桃花枝，又再看看一臉真誠，麵若桃花的阿翠姑娘，頓時就有點兒不好意思，“這……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阿翠笑嘻嘻地拿了酒葫蘆轉身去打酒，“嗯……你總是來我家買酒，又幫我和娘親擋掉了不少麻煩，我們也沒什麼好東西，一枝花而已，你……你拿去玩就好了！”
老板娘在一旁看著自己家閨女紅彤彤的臉，心下不由暗暗歎氣。
這阮小哥生得格外俊秀，人又善良仗義，這一年多來常在鎮上走動，也由不得鎮上小姑娘們不喜歡。
隻可惜呀，聽聞他在關中早已成了家，當兵的人，也不會在這塞外小鎮上常住，阿翠這心思，也就隻能是姑娘家自己想想罷了。
孝白付過了錢，辭別老板娘和阿翠，一手拎著酒葫蘆和包好的牛肉，一手舉著桃花護在胸前，慢慢地往回走。
一路上遇見不少熟悉的商戶和鎮上居民，甚至是一樣來鎮上消遣采買的軍士，孝白一個個地同他們打著招呼，笑眯眯地，沿著小鎮中央的一條街道一直走到了一家門臉齊整的驛站，徑自上了二樓，進了一間客房，順手帶上了門。
“回來啦？”
將軍坐在當街的窗戶前，聽見門響便轉過身來，看著他手裏那枝桃花，狀似隨意地問道。
“花挺好看，哪兒來的？”
孝白把手裏的酒葫蘆和油紙包都放在桌上，又從牆邊櫃子上取下一個青瓷花瓶，聽見將軍發問，便隨口答道：“剛剛在酒館，阿翠送給我的。”
“阿翠？”
將軍眉頭一皺，看見他拿著花瓶，走到洗臉盆前，灌了些盆裏的清水，小心翼翼地將那枝桃花插了進去，放回櫃子上，粉嫩桃花映著雪白牆壁，頓時給室內增色不少。
可這花雖好看，將軍卻無心欣賞，反倒有些不高興：“沒事兒送你花幹什麼？娘兒們兮兮的……”
孝白這才聽出將軍話裏的酸味兒，抬頭看著他，眨眨眼，無奈地道：“人家本來就是個小姑娘，娘……娘兒們兮兮又怎麼了？”
難道送我把斧頭才算爺們兒？
“哼……”將軍別過臉去，“無事獻殷勤！”
孝白覷著他神色，抿著嘴兒，不禁有些樂了，又低下頭去，挨著桌邊坐了，閑閑地道：“也不算無事獻殷勤吧……或許我從前幫過些小忙，人家答謝我吧！”
“哦，是嗎？”將軍眼睛看著窗戶外麵，不甚在意地答應了一聲。
“您這是幹嘛呢？”孝白咧嘴笑道，“都說您貴人事忙，不用跟著我過來了，您又偏要來，哼哼……來就來吧，又撂我臉子看，唉，真搞不懂您在想些什麼……”
將軍眉頭一皺，心道你自己在外頭和那群小姑娘大小子親親熱熱的，倒還怨起我來了？
倒也不能怪將軍心眼兒小，孝白跟在他身邊當小兵，雖然用的還是本名，不過為了防止別人說閑話，將軍和他從來都沒有提起過彼此的關係，故此軍中將士們都隻當孝白是個新入伍的普通新兵，就算是有那等眼聰目明、心思活絡的，見他生得俊俏，將軍又是個愛男風的，私底下也不過偶爾拿他們開開玩笑罷了，當著將軍，卻也是萬萬不敢造次的。
於是孝白憑著將軍親隨這點兒便利，再加上待人客氣，很好說話，這一年來在軍中也算是混了個臉熟，走到哪兒都能和人搭得上話。軍中難免也有那等男風愛好者，瞅著他長得好看，性格又好，有意無意地想要同他套套近乎，勾搭一二，但他言語間總不動聲色地提及自己遠在家鄉的恩愛嬌妻，一副筆筆直的樣子，時間久了，那些人也就漸漸地消了那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