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7章 君生我生(1 / 3)

杜衡去後,我終於支撐不住,扶著胸口咳倒在雅雅懷中。我聽到雅雅慌亂而無措地喊著人,不一會兒便有幾個宮娥應聲過來,手忙腳亂地將我往床上扶。我用力推開她們,撲過去將杜衡留下的觀塵鏡撈回手中。

雅雅哭著喚我:“殿下,我們去躺著好不好,殿下你要聽話啊,離憂上神若知道你這麼不聽話,回來肯定要怪罪你,你怎好讓他這樣為你操心……”

我隻是將那鏡子抱著,頭腦已經不甚清明,雖然能聽到雅雅的話,可是她的意思卻辨不清,我所能辨清的,隻有離憂這個名字。

我是那樣想見他,每天每天都很想他,他走的每一天,我都過得很不好。念佛經時也在想他,吃飯時也在想他,每天晚上都要夢到他。他走了,我其實一刻也不想留在這裏,若他哪天死了,我也不想活著。我隻想同他在一起,是登極樂還是入幽冥,我都想陪著他。我是要一直陪著他的。

我終於捧著觀塵鏡嚎啕大哭。後來究竟是少伊還是藥官及時趕來了呢,我不知道,我隻記得有個人將觀塵鏡奪走,又在我額上安了個昏睡咒,我便睡了過去。睡夢中,我聽到自己一遍遍地喊離憂的名字。可是沒有人回應。天地間,似乎隻有我一個人了。中間有幾次哭醒過來,情緒無法自控,鬧著要出去找他,藥官和少伊拿我沒有辦法,便隻好重新讓我睡過去。

反複幾次之後,我便不再鬧了,我乖乖地吃藥,冷靜地聽少伊勸我,冷靜地應答,冷靜地承諾他不胡鬧也不亂跑,可是他仍不放心,同雅雅輪流看著我,我父尊似乎也是這個意思,我曾聽到他同少伊說:“無論如何,不要讓丫頭靠近觀塵鏡。”

他們從前是我的親人,可此刻全變成了壞人,他們明知觀塵鏡可找到離憂的下落,卻硬是將它從我手中奪走。他們全不想讓我找到離憂,可我已是離憂的妻子,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到他的身邊去。

那日仍是個雪天。東荒的雪一下起來便像下不完似的,世界被銀裝裹得很厚重,我也被裹得很厚重,整個人被保護得很周全。

少伊盯著我喝完藥,便捧起一卷書坐在我榻前讀。這幾****總來為我讀經,而且總挑那些可讓人靜心的來讀。我安靜地靠著軟榻,閉上眼睛聆聽,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和著風雪聲很是清靜。後來想想,那幾****被我折騰得睡不好覺,飯自然也吃不好,整個人都有些清減。可是我內心卻恨著他,想方設法要算計他。

我睜開眼睛:“少伊,你來。”

他停止讀經,從矮凳上起身,坐到我身畔問我:“你要什麼?”望著我道,“可是想喝茶?”

我搖了搖頭,伸出一隻手放到他手上,他觸到我的手,略蹙起了眉頭:“怎這樣涼。”反手握住我,為我渡了些仙氣,“可好了一些?”

我目光落到被他握住的手上,淡淡道:“你縱是將自己的一身仙力都渡給我,又能如何?”

他的手微顫,卻將我握得更緊一些:“縱使這些仙力對你一點用也沒有,可你若要,我也會給你。”

我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望著殿外飛雪,聲音有些涼:“少伊,你很像我從前認識的一個人。那個人叫成槿,我同他認識了三百年,他一直很照顧我。”我頓了頓,接著道,“可是你同他不一樣,起碼你的心不會如他那樣妄動,他妄動了一顆心,卻丟了他自己。”

良久,我聽到少伊道:“也許,我同他是一樣的人。”

我將目光重新移到他臉上,他也在靜靜地望著我。他的神情裏蔓延開一片清寂,他麵上的棱角又溫和又柔軟。我不知他這樣望了我多久,隻知道我回過頭時,他的目光便已在了,一直都在。

我狠下心道:“你若同他一樣,便將我永遠鎖在你身邊好了,這件事做起來,於你而言並不困難。也許我的心不在這裏,可是我的人在,而且可以一直在。”我盯著他的眼睛,試圖在他眼睛裏找到動搖,“少伊,你可以開口向我父尊要我的,我父尊向來喜歡你,你隻要開口,他老人家不需多慮便會答應。”我將身子湊過去問他,“少伊,你想不想要我?”

他望著我,淡淡道了一個字:“想。”

我愣住:“你說什麼?”

他仍目光寂靜地望著我:“十七,你不是問我想不想要你嗎,我,想的。”

我想起我初見他的那日,我咬了一根糖葫蘆問那個眉眼幹靜的少年,“你想不想吃?”他搖了搖頭,我便問他,“那你想要什麼?”他說,“我想得菩提。”——他此刻說想要我,便同他說想得菩提時一個模樣。

原來他仍是多年前那個少年,兩千多年過去,縱使他想要的東西發生了改變,他卻一直沒變。

我的手微微顫抖,可是麵上卻依然要維持著冷淡,語言卻試圖誘惑他:“你既想要我,現在又是在做什麼。”我湊到他近前,目光流連在他每一個細微的神情上,他的睫毛輕顫,吐息如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