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說話聲給吵醒的。
先是一個沉沉的男聲，語氣有些正經：“丫頭做事衝動便算了，少伊你平日行事那般穩妥，是為師最看好的弟子，此番怎能放任並協助她胡鬧呢？”唏噓了一陣兒，“若不是為師與玄陽神君及時趕去，你難道真打算讓丫頭給離憂上神陪葬不成？”
答話的是一個有些寂靜的男聲：“師父教訓的是。隻是……十七她既打定主意要同離憂上神一起去，弟子覺得，是攔不住的。”
方才那個男聲沉吟了一會兒：“那倒是。”歎了一聲，“還好玄陽神君破了界淵的結界，緊要關頭將丫頭拖出來，否則……後果怎敢設想。”
沉默了一會兒，才有個聲音輕輕回答：“一切皆有定數，如今這般結局，也算上天眷顧，隻可惜十七與上神，自此天各一方……”
雖然我不知道他說的十七與上神是誰，可我總覺得，聽到這話後，我有一些悲傷。
我正悲傷著，忽然聽到一個高揚的男聲打破方才的氣氛：“這話老子便不愛聽，又不是有人死了，杏丫頭也不過是傷了仙元而已，不是說連千草堂的司藥仙子前日也來看過，說養幾天便能好的嗎？”
“兮和真君，你……你怎麼就闖進來了啊。”有個小丫頭的聲音追著他傳入我耳中，“還有，我家殿下需要靜養，你不要這樣高聲說話。”
方才那個人抱怨了一聲麻煩，不耐煩道：“老子放輕些說便是。”又衝我床邊坐的二人中的一個見了禮，“見過青焱帝尊。”又道，“少伊真君也在，真是巧。”說完自己拉了個矮凳坐下，絲毫也不同人生分，“老子聽說離憂上神雖退了界淵中的心魔，卻由於界淵的罩子被玄陽那小子給砍壞，要再費一些功夫修複，奈何那罩子是我恩師玉清師尊所編，這世上怕隻有上神和玄陽那小子能勉力一試吧。”嘟囔道，“老子功夫若是到家，自當去幫上一幫，幫不上忙，隻好過來看看杏丫頭。”
他一進來便滔滔不絕，被他稱作青焱帝尊和少伊真君的人也不時應個幾句，後來由於這些人太吵，被方才那個小丫頭攆了出去。
我的耳根一清淨，意識便又遠了起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耳畔又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清雅低沉的嗓音，帶著風塵仆仆的味道，不知為什麼，我雖然覺得那個聲音有些陌生，卻又覺得很懷念。
他低沉詢問什麼人：“還沒醒嗎？”
小丫頭低低答他：“回上神的話，前兩日醒了一回，卻極短，大約是意識有些含糊，所以無論是帝君，還是少伊，殿下都不認得……”又擔心道，“上神剛剛補好界淵的結界，修為也在那一戰中損了大數，如今遠道趕來，自是累了，這裏有雅雅，上神不若歇息調理一番再來看殿下……”
他卻道：“本神無妨。你下去吧，此處有本神守著。”
小丫頭聲音裏透出一絲心疼，卻仍道：“是。”
殿內便隻剩下我和這個男子。
一雙手落下來，摸了摸我的臉，又為我理了理頭發，再便有一個涼而柔軟的東西，輕輕貼上了我的唇。我睫毛一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男子的唇剛剛離開，便看到醒來的我，臉上蔓延開一些驚詫，卻很淺很淺，接下來便見他眉目舒展，輕輕問我：“醒了，睡的好不好？”
我好奇地打量著他，忘了開口回話。麵前的男子生得真好看，比我這兩日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一些，隻是麵色有些蒼白，氣色不大好的樣子。我目光移到他身上，見他一襲白袍，上麵卻沾著些血汙，黑色的血漬已經凝固，所以血腥氣也是淡淡的。
我問他：“你……是誰？”
他的手略顫了一下，自語道：“失憶嗎……”望著好奇打量著他的我，輕聲道，“我叫離憂。離開的離，無憂的憂。”
我讚了一聲：“這個名字真好聽。”又問他：“你同人打架去了？”
他從被子裏找到我的手，道：“嗯。”
我又問他：“打贏了嗎？”
他輕輕道：“一開始沒有贏。還差一點便要打輸了。”
我有些擔心：“後來呢？”
他將我的手放到唇邊：“後來有人去救我了……”他的聲音像是一縷煙，“她去救我，我便贏了。”
我欣慰道：“有人去救你，真好。”又道，“你的手真涼，外麵很冷嗎？”說著捉住他的手，道，“我給你捂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