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浮屠侯震曾經也算是個講究人。小時候家裏麵雖然算不上什麼大富大貴之家,也是殷實富貴的主兒,占著房躺著地,乃是十裏八鄉有名的財主兒,要是不是十歲那年,得罪了南城縣中的班頭,讓自家當了夫差,占了勞役,出了河工,不出半年功夫就一無所聞,在如同吸血臭蟲一樣的胥吏手中家破人亡,母親山神廟之中凍餓而死,父親被抓進黑獄就再也沒有出來,連他自己也被發賣了出去,成了別人家的奴仆。
有了這種慘絕人寰的遭遇,所以他恨,恨這天,恨這地,恨這世道不開眼,恨天下到處一片混沌,就沒有清明之所。發賣為奴的年紀不過是十歲左右,年紀太小,體力弱小,當不得大事,因此將所有的仇恨偃息旗鼓的埋在心底,醞釀,發芽,等待著噴發的那一日。
人就是這樣,有了執念,不管是邪惡的,還是善良的,日子就有了盼頭。所以侯震天天晚上起來打熬筋骨,想盡一切辦法去偷吃主人家的飯食、補品為自己所用,就是想著要是能夠擁有強大的武力,就能反抗天地,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約束的活著。
客觀公正的說,侯震發賣為奴的這家主人,在一眾大明上下黑暗無邊的富豪之家來說,還是有善心的。平日裏對家奴沒有太多殘酷的刑罰,最多罰跪,罰站,罰個不吃飯,僅此而已。但是就是如此,由於幼年時代的童年陰影,讓這個孩子的心靈早就已經收到了扭曲,在十六歲的時候,心中的陰影和仇恨富人的心中罪惡,讓這個算不上是成年人的孩子,再也無法忍受承擔下去,所以他動手了。
砍下男主人的腦袋,掏出小少爺的心肝,最終看著高高在上的主母,扭動著一身雪白的肌膚,在自己的身子下麵輾轉反側的哀求呻吟,這一刻,侯震醉了,這種強者掌握弱者命運的那種快感,深深鑲嵌進了他的心頭,緩慢的掐死了主母之後,他決定,自己日後的目標,就是要成為一個能夠掌控別人生死的人。
從主人家中潛逃出來之後,侯震一路風餐露宿,曉伏夜行,回到了家鄉。在縣城城頭的告示之中看到了同自己相關的通緝令,就立刻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在家鄉,肯定有一個陷阱正等待著自己的到來。
怎麼辦?有仇不能報,這讓侯震心中的複仇火焰無法消散,坐立不安。最終理智戰勝了欲望,他明白,這個世界之中,一個人的力量最終渺小,要想報仇,就要有一大群人的力量,為自己張目,這樣才能夠將所有的仇人消滅的幹幹淨淨。
那麼作為一名窮苦、下賤、一無所有的流氓無產者,他又怎麼能凝聚出一股勢力來呢?嗯,自然是要找到那種能讓他展示自己殘忍,肆無忌憚演示心中黑暗的地方,於是流浪之間,侯震同學接觸到了羅教,這一偉大的教派。
如同蒼蠅聞到了糞便的味道,正是需要強大力量的侯震,投入到了羅教哪聲勢浩大的造反浪潮之中,借著羅教的手,將自己仇人滿門七十二口,上到八十歲的老翁,下到剛剛出生的幼兒,甚至是家中的下人和雞犬都不放過,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如此殘忍的手段,自然換回了一個偌大的名聲,血浮屠。這個名聲也許在老實人的身上會覺得是一種沉重的罪惡,但是,在侯震的身上,則是一種讚美的歌唱,是一種對他血腥手段的傳誦,讓這個隻有十六歲的少年,嗯,不,應該說是孩子,變本加厲的殘酷起來。
人麼,要想出位,就要拿出本事來,名聲是最重要的先決條件。很快侯震的凶名就被羅祖所賞識,認為是一名極有前途,既有威懾力的幹將,他被羅祖收為義子,最終提拔當上了香頭,成為了掌控一地生靈生死命運大人物。
掌控數萬香眾的命運,讓他們生就生,死就死,讓侯震天天做夢都會笑醒,每天睡著美嬌*娘,吃著新鮮可口的人肉,過了五年舒坦美好的幸福生活,哪日子,至今讓侯震回味無窮。可是美好的日子總是短暫的,一夕之間,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泡影,羅教覆滅了。
是的,那個曾經在侯震眼中看起來那麼強大,那麼數量眾多,那麼擁有無邊威力的教派在一夕之間轟然垮台。羅祖被人斬去了頭顱,清河鎮中的骨幹都成了野狗啃食的骸骨,整個羅教在另外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麵前顫抖著死去。
羅教是不幸的,但是對於侯震來說,卻是幸運的。當羅教總壇被官兵剿滅的消息傳到他的耳朵裏麵的時候,這位早就已經名震山東的血浮屠,正好在外地辦事,剛剛接觸消息,侯震就做出了最明智,而又痛苦的決定,放棄曾經擁有的一切,逃出去,逃得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