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年是打老了仗的人,自然能夠分辨出到底是什麼東西,對手這種發亮的具有殺傷力的器械,雖然具體的名稱不大清楚,但是想來也是某一種火器。看著浪潮般退回來的兵丁,眼睛一鼓,這個時候他知道可不是慈眉善眼講溫情的時候,如果不用重典,估摸著崩潰就在當下,自己也必然被敵人的追擊,落個無處可逃的地步。
“擅自後退者殺~!”殺氣騰騰的宋年高喊一句,接著揮動手中的鋼刀,對準一名似乎隻有十來歲還很年輕的士卒,兜頭劈砍了下去,頓時血光四濺,死於非命;而他所布置的督戰隊,則是更加凶悍,雙手握刀,直接劈砍,同時最少砍死了不下三四十名返身而逃的士卒。
在鮮血和殺戮麵前,人最終必然屈服於刀槍。在宋年的嚴刑酷法麵前,所有逃竄的士兵,都停下了腳步,按照原有的軌跡又重新反湧而回,不停地有人喊著:“反正活不了了,弟兄們衝啊,殺光他們有賞銀,總是不能白白死了。”很明顯這是有宋年早已經安排好的托兒在人群之中可以的鼓動,一眾人等在此刻盡顯羊群效應,昏頭昏腦的跟著某些人往前衝去。
龍致遠此時已經帶著整個鐵衛營從縣衙之中衝了出來,擺下陣型,看著在強逼之下,麵露絕望顏色,狂衝而來的士卒,不由得微微一笑,說道:“無知者無畏,嗬嗬,也好,就讓他們看看咱們的厲害,大牛你我要宋年的腦袋,給我上~!”
大牛早就等得不耐煩了,這個好戰分子,聞著鮮血的味道就如同打了興奮劑一樣,身上穿著全身的重鎧板甲如同天神一般,直接衝了上去。剛一接敵,手中大斧頭一橫擺,毫不顧忌兩邊衝過來的敵人,嘿一聲,一片橫掃,斧風掠起,頓時倒下一片,接著對手的武器劈裏啪啦的敲打在他的身上,卻被這家夥的板甲盡數擋開,連皮毛都沒有傷到。
跟著上來的鐵衛們,按照班為單位,四個五個人一群,手上前排盾士擋住敵人的衝擊,後排軍士,則是用長槍不斷刺殺,而最後一排的戰士,卻用火槍、弩箭點殺敵人之中的軍官們,從上到下,從遠到近顯得那麼的從容,那麼的有秩序,殺戮在緩慢之中不斷推進。
屍體倒在地上,被人踩在腳底,不時發出怪異的聲響,生命在這一刻不過是爛肉般的存在,不管你過去是什麼身份,在現在,在此刻,隻不過是生死線上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點,死去,活著,一切都要靠手中的武器,身上的盔甲,還有那不屈的戰鬥意誌說話,長街已經化身為血的世界,哪怕是黑暗的夜色都無法掩蓋這種血的滋味,一切都顯得如此殘酷和血腥。
鄭國泰自以為自己曾經見識過戰鬥,當初在京城的長街也有過血腥的爭鬥,當時的主角有一方不同,但是另外一方卻是相同的,可是展現出來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是讓人震撼的。在京城的那場突發的與海匪之間的鬥爭,不過是一場大家都沒有什麼準備的遭遇戰;
京城的戰鬥從開始到結束,其實都是混亂的,是無序的,是沒有任何力量展現的,龍致遠的戰術防守,利用正麵接敵不過十人左右,和地利上的優勢,將海匪牢牢擋在外麵,而海匪的無組織,無紀律的鬆散進攻,更多的像是一種青皮無賴之間的挑釁和打鬥,說到底無組織同有組織之間的對戰,看不到一種秩序帶來的力量,慘烈的限度也非常低。
而現在,殺戮就在眼前,真刀真槍的對決,以命換命的果斷,刀砍斧劈的慘烈,血流成河的場景一切的一切都發生在了這位國舅爺的麵前,讓開始還有興趣躲在後麵偷偷射幾箭玩樂的心,沉重的發痛,沉重的想要嘔吐,顫抖,害怕,在此時此地,鄭國泰突然感覺自己應該沒有自己以前想象的那麼勇敢和無畏。
當濃厚的讓人想作嘔的血腥味道,隨著夏風鑽入鼻腔的瞬間,鄭國泰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恐慌,蹲了下來。他不敢看,不想看,不願看修羅地獄般的場景,仿佛隻要是黑暗之中就能夠躲避殘酷的現實,逃避眼前生命是如此脆弱的悲哀。
是軟弱麼?也許是吧,在他的基因之中從根子上就缺乏這種好勇鬥狠的成分,哪怕個人出海冒險,經曆過生死劫難,但也隻不過是個人叛逆和青春的釋放罷了,是一位紈袴膏粱在洋蔥白雪的生活之間,所表露出來對於生活的放縱和快意,而不是現在,單純的讓人恐懼,隻有赤裸裸生與死的廝殺,沒有其他,絲毫沒有~!
當鄭國泰揣摩自己心態的同時,眼角光芒掃到守護著他的兩名青年軍鐵衛麵上帶著的不屑和輕視,對於沒有參與到廝殺之中的遺憾和直麵殺戮的興奮,心中沒來由的產生了一陣難堪和羞愧,甚至是一種自我的否定。是啊,都是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紀,他們敢做,可是自己為什麼都不敢做呢?迷茫、痛苦、自責,是此時鄭國泰心中唯一的心情,而更多在眼前回放的是,蹲下閉眼的刹那,自己大兄龍致遠不高,但是顯得格外偉岸挺拔、英雄無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