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地板上,我的屍體躺在床上。
房間的門被打開,黑暗中我看到,那是我熟悉的身形。
我笑了。
然後,我的意識變得混亂。
像快進的電影,一幕幕,我看不清。
然後,眼前是一片溫暖的紅色。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
我睜開了眼睛。太陽透過窗簾的縫隙,狠狠地刺射著我的眼睛。
我的鼻子一冷一熱,冷是在吸氣,熱是在呼氣。
我的胸口一起一伏,裏麵有東西在跳動。
這種感覺太詭異了,我清楚地記得——
我坐在地板上,我的屍體躺在床上。
難道——這隻是一場噩夢?
一場太過真實的,噩夢。
“哥——”
房門被打開,有些急促卻仍然軟糯的聲音在開門的一瞬間戛然而止。世勳全身僵硬地愣在那裏,看著我的眼睛複雜而尷尬。
那感覺就像我的臉毀容了。
不會我的臉真的毀容了吧?
我摸摸臉,沒問題,又低頭看看身體,很顯然,有問題。
我本能地拉過被子把全身包住,隨手抓過身邊的枕頭,狠狠地向他砸過去:“滾!你給我滾!出去——”
我發瘋一樣地扔著我能觸摸到的一切,世勳最終隻能妥協,房門重新被關上。
我安靜下來,蜷縮起身體。其實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但即使是個傻子也能明白我現在的狀況。
酸痛的身體,布滿脖頸的吻痕,那個難以啟齒的地方火燒一般的刺痛。
鹿晗,白癡不白癡,連被人幹了都忘了嗎?
從地上的褲子口袋裏翻出錢包,被放在透明夾層裏的奶茶代金券背麵的日曆被各種顏色的筆劃得亂七八糟,最後一個叉號打在3月的第9天。
今天是3月10日,我望天想了想,3月我們要拍攝全隊員出演的周末劇,拍攝地在俄羅斯的莫斯科。
所以我現在是在莫斯科,怪不得這麼冷。
可是,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怎麼會變成這個鬼樣子?我努力地去回憶,但感覺大腦中的記憶好像被撕裂成了無數個碎片,無序地一個個閃過。可惜,我向來都不擅長拚圖。思考半天得出的結果隻有更加混亂的記憶和陣陣悶痛的腦袋。關於昨天,我好像完完全全地忘了。
房門第二次被打開,還是世勳。他安靜地站在門口,有些忐忑地觀察著我。
我隻是坐著,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試探地踱進來,將一摞疊得很整齊的衣服放在我身邊。
“我不知道你把衣服放在哪裏了……這些是我的……很幹淨,剛從洗衣房拿來……有些大,但應該也能穿……”
我沒反應。
他的呼吸極其小心翼翼,轉身蹲下,一件一件地撿著散落在地上的,我的衣服。
“我的衣服都是藝興收著的。”我說。
聽到我開口,他的後背有些僵硬。
我看著他蹲在地上的背影,突然有一種很詭異的熟悉感,好像,曾經的某個時間,某個地點,我見到過這樣的背影。
他抱著我的衣服,站起身來看著我。
“我去給你拿來……”
我沒理他,徑自拿他的衣服穿起來。
他停下欲向外走的動作,站在原地。
我繼續穿著衣服,心裏毛毛的,明明什麼都想不起來,卻時時刻刻被一種熟悉感籠罩。這讓人很不爽,就像光著身子躺在剛長出來的草坪上,又紮又癢。
我粗魯的穿衣方式讓褲子的兩條腿纏在一起,怎麼掙都掙不開。
世勳默默地走過來將褲腿解開,展平。
我感覺更火大了,把褲子狠狠往地上一摔。
“我靠吳世勳,你矯情個什麼?你這樣子老子都懷疑是不是你******把老子幹了!”
世勳明顯地呆住,完全不知所措。
我這句話吼得很沒由來,因為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但我的喉嚨像被凍住了,什麼都說不出口。
世勳低頭擺弄了半天我那團衣服,最後放在床尾的架子上,小聲的說了句“哥你換下床單,然後,一起處理了吧……哥哥們快回來了”,然後離開房間,輕輕地關上門。
混亂,混亂。奇怪,奇怪。
我覺得我正站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大馬路上,四周都是茫茫的白霧,沒有真實感。
我忍不住罵髒話。
8:00
我端著盤子到世勳旁邊坐下,整個VIP餐廳裏隻有他一個人,張藝興吳亦凡他們昨天通宵剛回來,一個個睡得跟死豬一樣。
世勳原本在發呆,直到我坐下才看到我,他有些吃驚,但很快低下頭。
他的麵前擺著咖啡和煎蛋,手中是餐刀,煎蛋很完整,完全沒有動過,咖啡已經涼了,因為沒有在冒熱氣。
“如果是因為哥的話而吃不下飯,那哥道歉,今天早上哥有點暈,別走心。”
“沒有的事,煎蛋……太生了。”他連忙放下餐刀,拿起咖啡來抿了一口。
“果然還是小孩子。”我拿過他麵前的煎蛋,把自己的吐司推給他。
“其實我不很餓。”他慢吞吞地說。
我吃了一口煎蛋,然後抬頭看他。
他與我對視了一會,垂下眼瞼,無奈,拿起吐司,咬了一口。
終於開始了正常的早餐,食物順著咽喉滾下去的觸感,讓我覺得自己稍稍找到了那麼點點與真實世界的聯係。
“我以為你最起碼會問問我是誰。”我用很正常,很平淡的語氣開口。
一個煎蛋搞定,我放下刀叉。
世勳的咀嚼頓時停住。
“這很不正常。”
我用麵巾紙擦擦嘴。
“……是誰。”
嘴裏含著沒咽下去的吐司,聲音有些含糊,但不知為什麼,我聽不出來這其中有疑問和求知的成分。
“忘了。”我答。
世勳的咀嚼又停下來,他看著我的眼睛瞪得很大,就好像聽到我說我忘了自己叫什麼一樣。看著他的表情,我突然感覺他好像知道些什麼。我猶豫了下,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問。
“你也忘了吧。”我說。
“過一會叫那幫人起來。經紀人剛才跟我說中午有通告。我出去一下。”
我解下餐巾,站起來,走人。
“哥!”世勳叫住我。“你去哪裏?”
我轉身回答:“去死。”
世勳的臉頓時慘白慘白。他慌張地起身向我跑過來,掖在領口的餐巾隨著他的動作將盤子刀叉什麼的全拉下了桌子,一陣稀裏哐當。
我在這個不正常的一天中終於看到了他正常的誇張反應,便對他微微一笑,“玩笑而已。”
他仍不死心地上前,緊緊抓住我的手。那隻白皙的手腕上係了根紅繩,我剛想嘲笑他娘,卻瞥見被他抓住的我的那隻手腕上,有著與他一模一樣的一根。有些吃癟地甩開他的手。
“說了開玩笑。中午還有通告呢。而且,我已經忘了的。又不是女人,你當我還得守貞啊?”
好笑地看著他呆滯的表情,我走出餐廳。
我拎著裝有我的衣服和床單的黑色塑料袋,快步走在莫斯科的街道上。
腦中一遍遍捋順著那些記憶的碎片。
我叫鹿晗。
我是中國人。
我在韓國的SM公司做藝人。
我們出道4年,而且很紅。
我們接到了全體出演的周播劇。
我們3月1號到達莫斯科。
我和吳世勳應該在9號殺青。
張藝興說昨天晚上他們是為了給我辦慶功PARTY才通宵的。
我不記得我殺青了。
我也不記得我去參加過什麼狗屁慶功宴。
可以肯定,我的精神和大腦沒出問題,隻是單單遺忘了昨天的事而已。
最終我停在公園的湖邊,這裏空曠得好像荒野,沒有一個人。我躲進湖邊的灌叢,將那包東西掏出來,一件件剪碎,拿出從餐廳服務台上順來的油壺,均勻地將油撒在上麵,打燃打火機。我盯著飄上天空的縷縷黑煙,祈禱著不要被人發現。
所以我就這麼迷迷糊糊地被人啪啪啪了,可悲的是,我連啪啪啪我的那個人都記不得,報警打官司求償什麼的,全浮雲了啊。
12:00
所謂的通告就是經紀人帶著我們12個陪一個老總吃飯,地點是一家頗具規模的中國菜館,因為老總是在韓國發展的中國人。
怪不得韓語發音這麼別扭。
我坐在相當於主陪的位置,老總對麵,兩邊是張藝興和吳世勳。可能由於位置特殊吧,我覺得那老總一直在看我。那種眼神讓人很不舒服。
張藝興跟我耳語,說那老總是這次周播劇的讚助商,說是覺得戲的前景不錯,所以今天突然決定追加投資,加播幾集,再把前邊因資金限製而拍的不好的部分重新再拍一下。這意味著我們要繼續在莫斯科逗留一段時間了。同時,我的戲份增加了不少,從明天開始,我可能會變得比之前更忙。
菜色都精致得誇張,華麗的拚盤看得我這個本土的中國人都認不出什麼是什麼了。但嚐了嚐,都是常見的各地名菜,什麼宮保雞丁啊,梅菜扣肉啊,夫妻肺片啊什麼的。其中有一道北京烤鴨,做的不亞於全聚德了,或者說,本來就是全聚德空運來的?我已經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吃過這麼正宗的中國菜,怎麼覺得,有點想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