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在哭,完全不配合他的動作,大聲地,耍賴一樣地哭。
“閉嘴!”
他終於忍不住怒吼,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狠狠地抵在背後的牆上。
“你給我——閉嘴!”
他狼一般的雙眼此刻呈現出病態的紅色,分不清是哭過,還是因為疲勞,或者,是因為憤怒。那雙通紅的眼睛狠狠地瞪著我,好像是在噴火,好像,要把我活活燒死。
“那家夥——昨晚跟那家夥在一起的人——是你吧?”
他的聲音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一樣,聽上去是在竭力地壓製和忍耐,緊貼著我的胸口發出咯咯的聲響。
“最晚見到那家夥的人——就是你吧?”
他的手越來越用力。我的呼吸不再順暢,喉嚨被卡得生疼。
他想掐死我,他——想要我死。
“為什麼——不跟他一起回來?!”
他咬牙切齒地質問我,但尾音卻隱約帶著哭腔。
“為什麼要把他丟在那裏?”
為什麼?
我的喉嚨被卡住,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你——沒資格哭!”
他將自己的鼻尖抵住我的,灼熱的呼吸如滾燙的烙鐵。我的肺像被勒成細細的一條,眼前變得昏暗模糊。
“殺了那家夥的人,就是你。”
一字,一頓。
在朦朧中恍若耳語。
卻字字像一把尖刀,直插向我的心。
他狠狠地放下我,頭也不回地摔門走出去。
我無力地癱軟在地上。
有新鮮的空氣湧進身體,但我的意識卻更加模糊。
一瞬間,一個接一個離奇念頭,光怪陸離的幻象,奇異的聲響,向我蜂擁而來,緊隨其後的,是夢魘一般的膽戰心驚。
耳邊是嘩嘩的水聲,還有那句如詛咒一般不停盤旋著的話——
殺了那家夥的人,就是你。
就是你。
是你。
鹿晗。是你。
我的世界,頃刻間,完全崩塌了。
***
莫斯科是個安定的城市,而在我管轄的這片區域中,更是鮮少會發生什麼大的案件。但是,就在我厭倦了這種波瀾不驚的生活,決定轉業並剛剛拿到律師資格證,以為會一如既往地平安度過最後一個月的刑警生涯之時,卻突然接到了這個幾年不遇的凶殺案。
案件本身稱不上大案,僅一位被害人,作案手法也沒有太血腥,更沒有變態,但被害人特殊的身份卻讓這個案子得到了相當廣的關注。
被害人是目前在亞洲乃至世界都很紅的一個組合的成員,初步判斷是他殺。他的死訊一經媒體曝光,就快速地傳至世界各地,每分每秒都會有一批批新的受眾加入到圍觀的行列。這意味著此後我們警方的一舉一動都將有無數的人在監督議論,所以我們必須對這個案子上十二分的心,不論是多麼細小的細節,都馬虎不得。
我叫阿列日涅夫,37歲,從警十三年。
兩天前,我向警局申請了帶薪假期,今天中午才剛剛返回。局裏分配給我的任務,是調查被害人所在組合的其他11位成員,從他們的證詞中尋找蛛絲馬跡。
今天上午,我的助手已經幫我搞定了其中的3個人,隻剩下8個歸我。我從來記不住亞洲的名字,所以我選擇對他們進行編號,並從下午開始依次審訊。
我一邊循環著助手錄下的三個人的錄音,一邊瀏覽著到現在為止整理出的現場資料。
三人的聲音都非常好聽,畢竟都是歌手。當然,我聽不懂韓文,也聽不懂中文,但我聽得懂他們的語氣所反映出的心理狀態。
案發地點在B賓館,與被害人及成員所住的A賓館同為本地最豪華的的五星級酒店,而且兩者中間相隔不過五六百米。死者被發現在十八層的1805號房,豪華VIP。登記上顯示開房時間是在3月8日,開房者為薑姓中國男子,同時他也是這個案子的頭號嫌疑犯。鑒於我發不出他名字的音,我簡稱他為嫌疑人J。
被害人被發現時躺在床上,沒有掙紮過的痕跡,相當的安詳。全身的隻有一個,就是位於左胸的致命傷。至於凶器,就是一把插在被害人身上甚至都未拔下來的一把餐刀。刀把上有很明顯的指紋,經鑒定與J的指紋完全相符。
其實就現在所掌握的的資料來看,差不多都可以結案了,但警局也有自己的考量——如果案件發生一天不到就宣布破案,肯定會被人認為過於草率,所以就算是裝裝樣子也要象征性地把時間拖得久一點。
況且,我從來都是個沒事找事的,不安分的人。
在我看來,看似順理成章的推理之下,實則疑點重重。
先是凶器。
用餐刀這樣不專業的殺人器具,應該不是謀劃已久,倒像是突發口角之後,隨意撈起一件利器對死者進行的攻擊。
如果真是這樣,整個房間為什麼沒有留下任何爭執過的痕跡?
而且,賓館客房裏又為什麼會出現餐刀這樣本不應該有的東西?
最重要的是,如果是正常人,在意識到自己殺人之後,怎麼可能放著殘留有自己指紋的凶器不去處理,甚至是直接留在屍體上?
就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凶手是誰一樣。
錄音中,三個證人的回答都可以說是流利,初步來看真實性可以達到八成以上。
然而我聽得出,他們共同的,在某些問題上的有著不正常的猶豫。
這種猶豫不能被簡單的定論為緊張害怕。
事情仿佛並不簡單。
他們,似乎在隱瞞著一些事情。
***
11:00
我承認我瘋了,不然我不會做這麼幼稚,這麼無聊的事。
就像那些溺水的人,甚至連漂在水麵上的樹葉,都會伸手去抓。
我撥通了那個號碼。
13146688。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謝謝,請掛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謝謝,請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