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樹幹,奈落將雙腳懸空,隨手扯下一片嫩葉丟進嘴裏咀嚼,未成熟所特有的汁水感頓時在口腔裏散開濃重的苦澀。
味蕾略微縮緊,唾液腺分泌出大量的稀釋液緩解味蕾的壓力,苦澀繞過唇齒,從舌尖蔓延至嘴角。
噙著些許苦笑,嘴角也低垂著表示不滿。合上雙眼,良久,仿佛整張臉都在抱怨青綠的苦澀。
“嘁”嗤笑一聲,奈落睜開眼睛,開始一一細數今天所丟失的東西。
向外望去,渾濁的眼瞳倒映出懸崖外家族的大概輪廓,旋即,眼底無法抑製地流露出一抹不可治愈的衰傷,瞬間,世界罩上了陰霾。
奈落攤開手掌,掌心泛血的抓痕仍舊觸目驚心。將手放到胸前,就像小貓****肉爪一樣,奈落輕撫著胸口。
據說貓是一種很奇特而又孤獨的動物,他們對外界沒有安全感,隻能存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在那裏,一團毛線球、一從草也可以讓他安睡整天;他們也從不討好任何一份情緒,即使是受了傷,也是獨自一人躲在角落裏,默默地****傷口,憑借天生的自愈能力……
奈落就是一隻那樣孤獨的貓,活在自己小小的角落裏,孤獨而又堅強地守護著自己的東西,用旁觀者的眼光漠然地看著世界。
“為什麼要遏製你心底的東西?”林鉞與奈落擦肩而過時,輕聲對他說道,話語中暗藏的怒意與不屑、耐人尋味。
奈落與林鉞——兩個相對方向的極端,他們正如所有故事一樣,開始都繪聲繪色,結局都黯淡無光。
身為族長之子的林鉞是奈落幼年時期最要好的朋友,那時他們就像是彼此的影子,頑皮不通世事、對修煉力量什麼的毫無期許,人生之於他們就是登上最高的山頂,看最漂亮的夕陽。
後來,林鉞與魔獸遭遇,他的母親為了救他,死了。父親林炎另結婚姻,於是有了林千雅……
那天的天氣跟今天一樣,安靜,晴朗無風,就在這裏——後山的斷崖上,那時,胯下的木槿樹僅有半人高。
奈落還記得林鉞對他說道“:家族最高的山峰就在我們腳下,可這又有什麼用?站上山顛我們就能變成小鳥飛過斷崖麼?別傻了,當你發現雙手無法逆轉失去的無力感時,你才會明白力量有多麼重要!”
奈落啞然,在心裏輕輕呢喃“:你所失去的東西,可我從未擁有過呀!”
再遇見,林鉞已經成為眾星拱月被萬人敬仰的練氣者了,那時,奈落便明白,又一個天賦異稟的天才將天賦獻給了撒旦。
而那些過往就好像木槿花的一個花期,隻經一夏,便悠忽而逝,曾經的一切,都成為心底不可提及的部分,那是一種自揭傷疤的疼痛。
“到底為什麼呢?”奈落夢囈似的說道。
因為,人的心是很小的,裝不下太多的東西,而奈落的就更小了,隻有那麼一兩樣,在失去的話就徹底空曠了。
因為奈落的世界沒有光,全是黑夜,但卻並不暗,因為有稀疏的燈火代替了太陽,雖然沒有太陽那麼明亮,但對奈落已經足夠,憑借這微弱的光芒,奈落便能把黑夜當成白天!
“因為他們會奪走我的東西啊!”用盡全身的力氣也沒能阻止說出這句話——奈落下意識說出了心底的聲音。
因為在奈落心底他是畏懼他們的呀,他們是天才,擁有強勢的力量、過人的基石,還有作為最堅實靠山的父母,而這些全都是奈落所沒有的啊!在奈落還是不通世事的小孩,還懂得為所謂的尊嚴而戰鬥的時候,性格散漫的同族在侮辱他之後,隨手一擊便將他打進了快要結冰的池塘裏,他在低於零度的水裏拚命掙紮,拚命哭嚎,最後緩緩沉沒,昏迷不醒後被族人撈起。那天夜裏,奈落蜷曲在角落裏啜泣,覺得整個世界那麼寒冷刺骨,自己就像是浸泡在零度的水裏被凍成了冰雕,緩緩沉沒,最後連心也結上了霜。
因為沒有力量守護就隻能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