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安菁從榻上起身,一身絲綢裏衣,理了理微亂的長發,望見窗欞前的前爪綁著白色信條的黑鴿,也不穿鞋,赤著腳便踩在了微涼的地板上。
上前摸了摸鴿子的毛,露水微重,看來,是昨晚便到了。
解開那鴿子腿上綁著的小筒,取出裏麵的一張宣紙,展開。
紙上是一些詭異的字符,她卻出奇看得懂。
安菁唇角微勾,指尖撚起那張紙,凝起一股幽藍的孤火,燒成灰飛。
轉身走向檀木桌前,磨了點墨,毛筆輕點,在宣紙上同樣寫下幾個奇怪的字符,折了三折,放入筒內,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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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該起來了。”
安菁站在慕容衝門前,輕敲房門,另一隻手上端著的托盤上放了一碗白粥,冒著微熱的白氣。
昨夜慕容衝命了沈管家給她帶了話,說是要她實現諾言,便把府裏的婢子全撤了。
她在榻上想了半刻才想起她在與他第一次見麵時說,照顧他起居,不成想他一直記掛在心上。
無妨,不過是端個粥提個醒罷了,慕容衝也不似那些達官顯貴那麼拿架子,沒那麼多麻煩事。
她想著,卻被一道聲音打斷。
“若是等你來叫我,怕得日上三竿。”
出乎意料的,低沉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他揣了一把油紙傘,未撐,抱在懷裏,半倚在一株正繁盛的樹下,眉眼彎彎的看著她,葉影斑駁。
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
不知怎的,安菁心中突然冒出這一句佳句。
不過,到挺合襯。
安菁上前,將白粥端給他,他接過,眉頭也不皺一下的優雅喝下,將空碗端回給她。
“走了。”
那是她煮的外貌極佳味道極慘的白粥,他到喝的坦然,好似很好喝一般。
她心中有異,卻極好的掩飾了下去。
平陽太守雖不過區區五品官,對於一個曾經的皇子來講,著實有些小,但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前燕覆滅,慕容衝怕是沒停過複仇的念頭。
平陽郡雖隻是個不大不小的郡,可對於前秦的八百多個郡裏,這平陽郡是個軍事要地,易守難攻,於慕容衝而言是一個很好的起兵點。
現下就看,他何時起兵。
安菁瞟了瞟一旁端著下級上報的折子,俊秀的眉微微顰起,君子如玉。
她沒有像昨日那樣在門口候著,反而是側立他身旁替他硯墨,她何曾做過這些事?想著,便又添了一些水。
原先盯著折子顰眉的慕容衝現下是盯著她顰眉。
怎麼了?
她用眼神詢問道。
這一詢問,他才發現,她嘴皮子耍的隨厲害,那雙眼眸才是真的水波流轉,若是那眸子能說話,也定是脆如銀鈴,婉轉動聽。
他輕咳兩聲收回思緒,將盯著她眸子的眼神撤離,順眼掃了一下她添著水的纖長細白的柔荑,轉而繼續盯在折子上,卻像是盯著發呆,半晌沒翻過一卷。
她隻當他瞅著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正在思考,卻不知他思緒已經被她添水的動作引到哪去。
那是他偏愛的墨,製作人已亡故,因是用一塊少一塊的。
被她這般浪費,說不心疼是假的。
“阿菁,去把那書櫃裏底層的墨拿出來,拿最上麵的。”再不換塊墨給她磨,他今日怕是心肌而死......
安菁依言拿了出來,拿在手裏,就連她這個外行人都摸得出這塊墨比那塊墨手感差了不是一點兩點。
她心如明鏡,想來也是自己不會硯墨,怕是方才糟蹋了那塊價格不菲的墨。
今日抽個空檔去找下人學學才是,這今後還得都是她照料他的飲食起居,硯墨這點小事自是要幹好的。
雖說她有心想著借著機會整整他,可這慕容衝的性子還沒摸熟悉,萬一出了差錯觸了他黴頭,受罰是輕,遣走,便會麻煩許多。
真麻煩。
他麻煩,他的事更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