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月汐跪在地上喉頭哽咽,她纖弱的肩微顫著,她哭泣,幾乎要用盡所有力量的哭泣!——流不下一滴淚……
“娘……”似乎是墜進絕望中的呼救,沽月汐的聲音顫抖,她痛苦的抱著自己,“娘……我做不到……做不到……”
誰來救我……沒人救我……我早已死去,失去所有。再生為妖,時間禁錮了一切,我被束縛在這裏,無休止的黑,無休止的痛……這是重生,這是洗禮,不再有心,不再有情,不再有靈魂——
我不再有淚。
我做不到,我無法原諒……我承受不了,若不去恨,我這蒼白的生命還有何用?我承受不了這巨大的絕望……
所以,不要同情我……不要對我露出憐憫的眼神,我承受不了……不要再提醒我此時的模樣多麼愚蠢可笑,不要再提醒我……我這樣活著多麼可悲可憐……
我隻是想活著……我想活著……
沽月汐將手輕輕撫上麵龐,她閉了眸,細細感受著那殘有餘溫的血……
“嗬……是暖的……”她笑了,溫柔安詳。
殷紅的血,白皙的皮膚,不協調的痕跡——她站起身,長發飛揚,衣裙輕舞,如此靜謐的墓地,又歸於靜謐。
為什麼……總這麼涼呢?
離去的背影,風中更顯得單薄……
李燁的身體漸漸冰冷,他身下的血漸漸凝固,浸入泥土裏,暗紅的顏色。
——那些死去的人,在地下會不會覺得冷?
那些活在黑暗裏的人,見不著陽光會不會覺得冷?
那些一無所有的人,會不會覺得冷?……會不會哀傷,會不會流淚,會不會寂寞……
或是,心已經死去……
沽月汐不懂,也不想懂。她隻是茫然的走在這一片荒蕪裏,天與地依舊渾濁,她的身體依舊冰涼,嗬出氣兒想暖暖這僵硬麻木的雙手,卻發現連呼吸也是冰寒的……若她生來是妖,或許不會這樣悲傷,可她偏偏眷念了人間的溫情,某個依靠的肩膀,某個溫柔的親吻,某個依戀的纏綿,甚至……期盼一個親子的誕生……
沽月汐迷茫在天地之間。
太大了……太大了……哪裏,都陌生……哪裏,都是涼的……
她竟沒了去向?
苦澀的笑起來,她望這天地,聲音幹澀,“……死的時候痛不欲生,如今活著,竟也是這般生不如死……”
不……我不會原諒的,我的恨,永不會消退,它們融入進我的生命,綿延漫長……這是我唯一的感情,唯一的,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暗殺,突然發生。
幹淨利落,尋不著一絲蛛絲馬跡。死去的人睜著幹涸的眼,身體僵硬冰涼,血流淌,血流淌……活著人在哭泣,在悲鳴,這些黑色的葬禮,活著人流著滾燙的淚,死去的人躺進不見光亮的棺木。他被深埋,他們被深埋,地下長眠安息。
沒有聲音,沒有光,也沒有生命。
這像是一場無聲的風暴,突然降臨,摧毀一切之後又突然消失平靜……不見蹤影。
林逸之麵無表情的看著手裏的名單——她是蓄意的。他知道,並且也知道,他阻止不了。這種恨,令人心寒,叫人害怕……
你在報複什麼?你在詛咒什麼?你在懲罰什麼?
還鄉的大臣,離朝的元老,曾向他直諫降罪左顏汐的這些人——無一幸免。
死了,死了,都死了……
可是,可是竟然是杉兒?!竟然是他信任的杉兒偷出了名冊!!!——你是惡魔,你墮落,甚至拉著她一起墮落!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你做的每件事都與汐兒有關……
汐兒不會原諒你,絕不會原諒你。
這種瘋狂的報複……汐兒不會這麼做,她不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