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開始記事起,就擁有一個堅定而懵懂的理想——當科學家。這是爸爸賦予我的理想和追求。我隻知道當科學家是最偉大、光榮的。
現在的孩子大概從小有這樣理想的不多了。因為時代變了,他們更多被期待著成為:當官的、賺大錢的、明星……主流價值觀強烈地影響著父母對孩子的期望。父母們唯恐自己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衣食住行傾力而為,各種學習班、特長培訓班更是精挑細選不敢遺漏。父母憂慮辛苦,孩子身心疲憊。彼此間似乎是理解的,卻越來越疏離、隔膜,甚至相互仇視。似乎從我們那時候開始,這樣的情景劇就周而複始,永不落幕。
在我看來,我和他們最大的區別是:他們身負很多的壓力,我身上隻有一個壓力,重量卻不相伯仲。
後來才知道,父母經曆了中國曆史上相當特殊的時代,他們最好的年華是在無奈、激情與混亂中度過的。他們沒有選擇的權利,所有曾經的理想都灰飛煙滅。可惜,當時我無法懂得他們的辛酸與不甘。
我小時候有句話相當流行: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我身上所謂唯一的壓力,就是數學。爸爸說他從小就喜歡數學,解題是他最大的樂趣。他相信一脈相承,女兒能實現他未竟的理想。然而,上天給他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在他看來聰明伶俐、能說愛笑的女兒,一見或者聽到數學題,就會變得緊張、遲鈍,很長時間都離不開手指的幫助。更加不可思議的是,才上到小學二年級,數學竟然考了78分。我清楚記得爸爸當時像受了侮辱,憤怒的麵孔有些扭曲。他當時一定想狠狠地揍我一頓。不記得是由於家人的保護,還是我那張100分的語文試卷,爸爸終於沒有將拳頭落在我身上。
噩夢開始了。一直到現在,因數學而起的陰影仍在我心頭籠罩,驅之不散。我很少記得自己的夢,但有關數學考試或做數學題的夢時常造訪,而且一覺醒來,總是記憶深刻。
那天,看一個電視招聘的節目,職位是會計。其中一道題目是,四個數字,讓選手們用加減乘除算出24的結果。那兩個女孩用了不足1分鍾,都順利過關。我還一片茫然著。心裏突然覺得十分委屈,淚珠滾滾而來,嚇壞了一旁的愛人,忙問我怎麼了。我抽抽噎噎地說:“為什麼我就不會呢?為什麼人家就能這麼快算出來呢?我真的比她們笨嗎?”他把我緊緊摟在懷裏,說:“不會又有什麼關係呢?我理解你的心情,可那個階段已經過去了,你為什麼總要以己之短比人所長呢?”
話是如此,很有道理,但是所謂情結不是那麼容易打開的。
記得小時候,爸爸常說,數學是每個人都應當掌握的技能,為什麼別人都能做到,就你不行呢?記憶中,爸爸從沒有正式打過我,他隻在言語憤激時順帶有些動作。那時爸爸最常用的懲罰手段是麵壁思過。最早地點選在廁所。後來因為媽媽“告密”,爺爺、姥姥都嚴肅批評他後,我的思過地點就改在空曠的陽台或者客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