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愛上“愛情”(1 / 3)

走出“越是純真越美好”的迷夢,我對同齡男生采取了排斥態度,怕他們最終也會因為“了解”落荒而逃……

適時地,我在電波中與“七歲”相識,其時我19,他26.他白天西裝革履,做著嚴肅、枯燥的工作,晚上在恣意流淌的曖昧音樂中當著DJ。我那時常常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他,不能真正懂得人有多麵性的道理。

曾有女友無助地問我,你能明白嗎,我是因為一句話愛上他的!我當然懂得,女人大概常常如此,愛情就在一言一念間,我也是因為一句話癡纏“七歲”許久的。他說,“我看得到你筆底的天真”。這句話對當時的我而言,無疑是一根粗壯的“救命稻草”。

我當時固執地喜歡用書信表達心情,一寫就是七八頁,他常笑著說,寫信多累啊,還是打電話吧。我當時不會想到,若幹年後,我也真的會有厭倦寫字的一天。

我很難判斷我們之間是怎樣的感情,我無時無刻不想他陪我說話,卻從沒想過嫁給他。當他笑問:難道要我等你五年?我第一反應則是:隻要你給我寫信。在他眼中,我是渴望交流的叛逆少女,是看起來綿綿的,骨子裏劈裏啪啦的小老太太,還是文采風流,擅長“務虛”的“精豆豆”……他在我眼中,則是幽默,沉鬱而莫測的。他那時常說,你想想,我都上班了,你才十四歲呀、十四歲!我必是一番爭辯……

也許因為M的“前車之鑒”,也許是我天然的理性態度,我怕與男人的親密接觸,更怕失控後的萬劫不複。當“七歲”想吻我的時候,我避開了。他幽幽歎息,說,你不是真正愛我這個人。又接著問,我要是壞人你怎麼辦呢?我無言以對又好生委屈。許多年後,當我真正領略愛一個人的滋味時,才明白了他的歎息。除了心靈上的交流,是他讓我懂得,女人必須要內外兼修。

秋日的一天,走在路上,覺得熱了就脫掉卡通外套,露出裏麵裹身的針織衫。他突然說,這樣很好看,剛才多傻呀。從那刻起,我隱約知道了男人的審美取向。也是因為他說我眼睛漂亮,從此我戴上了隱形眼鏡。

我不知道自己從何時開始忽略了女孩子的愛美之心。年幼時候,一直打扮得花枝招展,偶爾還環珮叮當;小學時,巧手的媽媽常用各色毛線,為我編織各種可愛紋飾的毛衣,引得別人摸來問去,心裏很是自豪。開始有人說我衣著樸素,是上初中以後了。

那時媽媽最不喜歡我說穿衣打扮的問題,頭發也剪得像男生一樣,她總說應該把心用在學習上,整天想著這些,能把學習搞好嗎?

一下就戳到痛處,噎得我說不出話來。

媽媽有次為我搭配的衣褲,令我此生難忘。那是上中學時候,初夏的午後,媽媽不知從哪兒翻出一件她年輕時穿過的大紅襯衣,襯衣胸前,還繡著兩豎行鮮紅的花朵。緊接著又遞給我一條深紅色的褲子和一雙紅色的布鞋。要我下午穿它們上學。我心裏亂糟糟的,穿這麼一身到學校,同學還不都笑翻了!可是母命哪能違,我磨蹭著向學校走去,鼓起勇氣走進教室,剛才的喧鬧一下極靜,然後就嗡地一聲像炸開了鍋:“好炫哪!”“亮得我都睜不開眼了!”……聲浪此起彼伏……不過,從那以後,我再沒穿過這身衣服。後來,愛人聽到這些,笑著問我:“咱媽當時是不是故意的,怕你出問題啊。”是嗎?這我倒沒想過。

初中以後,大概已成習慣,我對穿衣打扮之心真的淡了,衣服皆由媽媽采購,給什麼穿什麼。M評點當時的我為“裹在破布裏的美玉”。那時我所有心思都在“閑書”和磁帶上。因為考試壓力大,其實隻有很少的時間與它們為伴,卻像葛朗台般,不管有沒時間看或聽,統統買來,囤藏在家裏。很快,我的磁帶就發展成兩大紙箱,爸爸剛發現時,暴怒非常。為了自己的寶貝,我隻有鼓起勇氣,據理力爭。因為在聽歌過程中,我的確收獲很多:喜歡與愛,曾在心中困惑迷惘許久,分辨不清,卻在聽歌中,似漸漸懂了:喜歡的歌,聽來輕鬆愉快,而鍾愛的,是快樂,更是憂傷;是幸福,亦是絕望。那一陣陣難抑的衝動,像時時欲奔逃出籠的野獸。

有時看妹妹拿著各種時尚服飾雜誌研究摹仿,也有些好奇,拿來看看,卻一片迷茫。覺得裝扮自己儼然成了艱深的功課。當時曾讀過莎士比亞《羅密歐與朱麗葉》,朱生豪的譯筆雖然華光溢彩,但我不喜歡那種愛情。我總在想,如果朱麗葉青春逝去,羅密歐還會愛她嗎?我當時篤信父母所說的心靈美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後來我慢慢明白,有時理論與現實並不能完美相合。一個人當“封麵”不能贏得眼球,內容再精彩也是枉然。當我接受這個道理後,我希望自己將來能成為秀外慧中的女人。可是,或許是模樣,或許是“本性”,在男人眼中,我往往隻是嬌憨可愛的女孩子。

雖然“七歲”隻當我是叛逆少女,卻不妨礙我們探討婚姻大事。他常常半開玩笑,說還不如回到古代,一切都被父母安排多好,現在選擇太多,反而很迷茫。他常說,很多女人看上的隻是他的工作和薪水。我那時才了解其實男人也矛盾而脆弱,希望女人傾慕他的社會、經濟地位,可又不甘心僅僅是物質的力量。

“你會娶個怎樣的女人呢?”我問“七歲”。他說,據觀察,通常都是“有名堂的”娶或嫁了“沒名堂的”。“那你是‘有名堂的’嗎,什麼是‘名堂’呢?”他隻淡淡笑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隻半開玩笑地說,他選媳婦的標準就是簡單好養,擱在家裏放心,帶出去不丟人。現在想來,所謂“名堂”,恐怕就像老子筆下的“道”,且悟呢。

“七歲”是當時給予我文字最大肯定的人。他總說我很有靈氣,遠超過當年的他。還建議我多讀些經典名著,以豐富自己的儲備。他這話倒有點“爸爸”的味道,我卻不以為然。我對他說,我不像他,曾對戲劇、文學有過情結。我隻是喜歡讀些有思想碰撞或默契的“閑書”。當時爸爸說四大名著,除了《紅樓夢》,都可以讀讀。我偏偏就先讀了《紅》,因為實在不喜歡賈寶玉,像“七歲”一樣並不怎麼感冒。至於國外名著,隻在M的一再推薦下讀了《簡愛》。其餘就是爸爸安排的書目:《平凡的世界》、《魯濱遜飄流記》、《紅岩》、《把一切獻給黨》……寫東西不過是一種宣泄,自己和自己說話罷了。他拍拍我的頭,笑笑說:“將來誰會娶你這麼個精豆豆呀,不好養,太麻煩了……”我被他說得心情黯然,也不由得問自己:是啊,真正了解以後,會有男人願意娶我嗎?什麼又算真正了解呢……

附一篇曾寫給“七歲”的長信,也不知當時哪那麼多話說——腦袋裏似乎有許多事排著隊,擠著、亂插著要對你說。我覺得,其實生活中人們對理想主義所持的不隻是不屑或鄙夷,更多的,還有中傷。我說不清自己想表達什麼,隻是仔細想了想,長這麼大似乎還未有過什麼理想主義的壯舉。甚至,連這樣的念頭也許都未萌生過。雖然你說這輩子都不會喜歡郭靖、蕭峰這樣的人,可我往往會“觸景生情”,你說像雍正、孔繁森……這樣的人是不是理想主義者呢?

瑣碎、世故、單調、重複……似乎多少詞都無法真正透徹界定現實。那浪漫呢?理想主義呢?之間可以劃等號嗎?幸福與理想間又是什麼符號呢?我不知道在愛國愛民的口號下,虛偽能有幾成?除了大而空,有沒有一些真誠?M喜歡那個人,說因為其有她所沒有的世故。世故精確的定義我不了解,那人所表現出的,就是對不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群落的極度懷疑和中傷……我可能把自己套進去了,我似乎永遠都不明白我究竟在想什麼,堅持什麼,要追求什麼。所以,我寫什麼都隻能浮光掠影,又讓別人讀來莫名其妙。我想,自己絕對不是理想主義者,但我對他們充滿敬意;也不是個浪漫的人,因為商業時代對它的界定已把我弄糊塗了;現實的人嗎?大概我就是自己筆下所描述的那種在“之間”遊走、掙紮的最平凡的人。我真不明白,有思想,究竟是個什麼概念?它除了讓人在流逝的光陰中一事無成、反複糊塗、痛苦,寫些所謂務虛,小情調的,換不來什麼物質反饋的東西之外,還能有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