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策見展昭竟然忽的嘔出一口鮮血,忙執起他手腕為其診脈,半晌,緩緩吐出一口氣來:“請包大人、白少俠放心,展護衛隻是因為這兩日奔波勞頓,再加上剛才的杖刑受了些內傷,但並不嚴重,隻需修養幾日便無大礙。隻是恐怕背上的傷需得以活血化瘀的藥膏塗了,將淤血揉開才好,以免血氣不散,以致傷勢惡化。”
眾人這才放下心來,七手八腳將展昭半攙半扶的送回房間。
公孫策取了一瓶藥膏送至展昭房中,白玉堂想他雖是學富五車,但畢竟一介書生,怕是沒什麼為人療傷的經驗,下手為免不知輕重,便自告奮勇的接了藥瓶,要為展昭治傷。
包拯與公孫策見狀,都覺得這是難得的機會,說不定正是讓二人解開心結,化敵為友的契機,便頗有默契的關照展昭幾句,默默的退出臥房,留下兩個少年人獨處。
展昭身上有傷,未免包拯擔憂才硬生生的一直挺下來,此刻見他二人不在,便也鬆懈下來,麵朝下的臥在榻上,不發一語。
白玉堂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便也悶不吭聲,隻是小心翼翼的將展昭的上衣褪了,露出那傷痕累累的後背。
要說龐吉那兩個仆役怕也是經過訓練,下手是又重又狠,展昭的後背此刻是淤痕遍布,一道道血印紅腫不堪,細細看來,竟是一塊好肉也沒有,連白玉堂見了也覺得觸目驚心,有些不忍再看下去。
白玉堂將藥膏倒了些在手掌上搓熱,狠狠心將雙手附上了展昭後背傷處,微微用力的揉搓起來。
展昭隻覺得背上一陣火辣辣的激痛,仿佛被人一刀刀鈍鈍的,慢慢的剖開,汗便止不住的大顆大顆的從蒼白的臉上滑落。所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想來也不過如此吧。
白玉堂見他汗如雨下,知他此刻定是疼痛難當,卻還要強的死死咬住嘴唇,寧肯將唇瓣咬的滲出了血絲也不肯溢出半聲痛呼,心中當真是對這倔強的貓兒佩服不已,暗道也怨不得這展昭聲名赫赫,這樣一個鐵錚錚的漢子,怎能不讓人欽佩,從而高看一眼?手下便不知不覺的放輕了力道,嘴上卻還是說不出軟話來:“貓兒,這兒也沒有別人,你若是痛便喊出來也無妨,五爺也不會笑話你。”
展昭隻是無力的斜起眼睛來看了他一眼,依舊咬緊了下唇不發一語。
過了好半天,總算是將展昭背上的淤血揉散了開,不光是展昭繃緊的身體鬆弛了下來,連白玉堂也長出了口氣,覺得自己也禁不住出了一頭的冷汗。
將藥瓶封好放在桌上,白玉堂撿了個凳子坐在床邊,看著雙眉緊鎖,唇上還沾著一縷血絲的展昭:“不瞞你說,五爺我佩服的人沒幾個,你展小貓倒可以算得上一個了。隻是所謂男兒誌在四方,像你這樣錚錚鐵骨的一個人,又怎麼甘願為朝廷所用?不如像我們五鼠這般浪跡江湖,自由自在,豈不快哉?也少卻受這麼些個屈辱!”
展昭緩慢而困難的撐起身子將衣衫整好,對白玉堂微微一笑:“承蒙白少俠看得起展某,隻是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既然展某身在公門,自然免不了許多規矩束縛,這些,也是展某在入公門之前也就知曉了的。”
白玉堂有些不解的看著一臉淡然的展昭:“難道你就忍的了這些,每天對著些個什麼裝腔作勢的大官行禮作揖?你究竟圖些什麼?”
展昭看著白玉堂,在這個把什麼都寫在臉上,不受任何束縛的江湖少俠身上,仿佛依稀看到了當初的自己。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風裏來雨裏去,孤傲的行走於江湖中,然而在遇到了包大人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白少俠,若是讓你遇上了什麼不平之事或是可憐之人,你會如何?”
白玉堂像是連想都不曾想一下,張口便答:“當然是要鋤強扶弱,盡自己的一番心力了。”
展昭笑了。他早就該猜到,在這白玉堂狂傲不羈的外表之下,隱藏的是一顆比赤子還要誠摯熱切的心。
“白少俠可以救一個人,救兩個人,可又是否救得了天下人?”
“這……”白玉堂一時語塞。
“白少俠救不了天下人,同樣,展某也是如此。但包大人卻是一個清正廉明的好官,隻要有他在,即便不能救天下萬民於水火,卻能幫得了更多人,他是百姓的希望,亦是整個江山社稷的希望。展某隻是一介莽夫,卻也願意盡自己的一分綿薄之力,為包大人,更是為了天下的百姓。”
展昭從來不曾與人說過這樣多,這樣開誠布公的說出自己心裏的肺腑之言,然而這一刻,他卻願意將這些話統統說給白玉堂聽。也許是出於對白玉堂的欣賞,也許是為了白玉堂的俠義之心,也許,隻是因為他在白玉堂身上看到了些許熟悉的影子,看到了白玉堂隱藏在深處的那些自己喜歡,亦與自己相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