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距離小鎮不遠的荒郊,一個女子纖弱的身影在月光下若隱若現。這樣淒清的夜裏,一個姑娘孤身一個人待在這樣荒涼的地方本是件有些突兀的事,然而她畢竟不是一般的尋常女子,更何況,她選在這樣一個時候,在這樣一個地方靜靜的站著,也有她自己的理由——她在等一個人,一個她原本以為,此生再也不會見到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遠遠的終於有腳步聲隱隱傳來,女子轉過身來,清秀的臉龐上似是泛起了一層淡淡的惆悵。
來人緩緩走到她麵前,淡淡的輕聲道:“很久不見了,芸娘。”
芸娘對住他微微頷首:“也不算太久,不過三年而已。我隻是沒想到,還會再見到你。”
月光打在那人身上,將他一身白衣襯得更加飄逸,看那眉目,那風姿,當世能將這白衣穿的如此出眾的人物,除了白玉堂,怕是隻有井少奕一人了。
此刻,他臉上雖然一如既往的一派清淡,但瞳中卻也沾染了些許迷離,不知是這夜的月光太醉人,還是因著終於見到了麵前這個人。
“也許你並不是沒想到,隻是從來沒想過要見我,對於你而言,我隻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物。這偌大的塵世間,多我一個並不算多,少我一個亦不算少。”話語間濃濃的失落,卻不似麵色那般易於隱藏,總還是斷斷續續的,點滴的滿溢了出來。
芸娘輕輕歎了口氣:“想不到你還對過去的事念念不放……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經替你做了,至於成效如何,就與我再無幹係了,我們之間,也算是兩清了吧?”
井少奕唇間勾起一個淡然的笑容:“三年不見,你卻還是沒變,總是要把一切都算的清清楚楚。”
芸娘也笑了,笑容竟仿佛豆蔻年華的少女一般純真可人,但眼神卻不是少女能有的通透,這份清明,若不經過千百般的曆練,就必是有一顆天生的玲瓏心竅:“我是沒變,隻是你似乎已經與當初大不相同了。至少,我不明白你為何一定要展昭對那白玉堂心生誤解,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井少奕收起笑容,緩緩搖了搖頭:“不,你也不是一點都沒變,至少以前你不會那麼對別人的想法這麼好奇,在你眼中,這世上的事隻分兩種,一種是你要做的,一種是你不要做的,其他的你從不會多問一句。又或者,還是因為這其中牽涉了展昭在內,才會讓你這般失了方寸?”
芸娘逃避似的轉過眼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你當然知道。連我都看得出的事,你怎會不知。其實一開始,我也是好奇,想知道究竟是怎樣一個男人能入得了你的眼。現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又似乎不是很明白。不過這樣也好,如果情字是那麼容易便能分的清楚,看得透徹,它也就不是一個情字,更沒那麼多人為了它神魂顛倒,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芸娘聽他這一番話,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所以,你隻是不想讓展昭相信白玉堂,或者說,你是不想讓他對白玉堂生情?”
井少奕依舊滿臉的高深莫測,這世上沒有幾個人能猜到他心裏的想法,其實人與人之間莫不都是這樣,哪怕親如自己同床共寢的枕邊人,又有幾個敢說不是同床異夢,難以琢磨他心中所想究竟為何?正是這份難以捉摸,才生就了那麼多的猜疑,誤會,世上最難測的豈非就是人心?
“不管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這樣的結局不也是你想要看到的麼?否則你又怎會那麼痛快的就應承了下來?”
芸娘一字一句答得認真:“我隻會做對自己有好處的事情,既然你答應幫我引開這二人,不叫他們發現我的行蹤,我又何妨做個順水人情?”
井少奕盯著她的臉,像是想要從她的表情中找出一點支持自己想法的蛛絲馬跡,但半晌,終還是放棄了,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與芸娘玩文字上的遊戲,這種遊戲,當初他們已玩的太多太多,而自己又有幾次占過上風?這女子的心就像是鐵打的,偶爾露出一絲縫隙,卻還不等人發覺,就又牢牢地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