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展昭再醒來的時候,身上的箭傷已被包紮好了。他雙手被捆綁在後,身處不停晃動的馬車內,車簾似乎從外被什麼封住了,車廂內一片漆黑,看不出晝夜分別來。
現在是什麼時辰?自己昏迷了多久?
展昭一動,背上的傷口就撕裂得痛,但能聞到自己身上有一股草藥味道,料想是處理過了。
他嚐試著坐起來,就這麼一個動作,弄得他一頭冷汗直冒。
等到坐好,靠在車窗邊上,他閉了閉眼,腦子裏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
白玉堂怎麼樣呢?嘯猴呢?他自己是被抓了?
隨即又想起白玉堂說的話——不要騙我,也不要騙你自己!
心裏一動,那隨著失去意識而後知後覺蘇醒的焦灼感又回來了。心裏抽抽地疼,可卻無法言說。
或者白玉堂說得對,他們可以做一輩子的兄弟。
是此人而又非此人,展昭自己都覺得哭笑不得,真是何苦,堂堂七尺男兒,卻弄得和個大閨女似的優柔寡斷,連人都分辨不清,真是可笑之極。
理智雖這樣想,可展昭臉上的表情卻分外痛苦,嘴裏滿是苦澀,仿佛含了一口穿心蓮,吞吞不得,咽咽不下。
嘎吱——
車廂的晃動突然停了。有人在外頭說了什麼,隔了會兒,一人爬上車來,撩開車簾。
一瞬間擠進車廂內的光讓展昭下意識眯了眯眼,背光的那人看不清樣貌,他放下車簾,坐了過來。
“醒了?”對方說話的語調陰陽怪氣,仿佛戲謔又仿佛不屑。
展昭終於看清他的樣子,方正的一張臉,眉毛很濃,眼睛有神,眼角微微上挑,帶出一點自負和自傲來。
“鐵麵生。”展昭咬牙。
“南俠居然認得我?”對方似乎吃了一驚,隨即道:“哦,看來你們做調查,還真費了番功夫。”
鐵麵生顯然是誤會了,以為展昭他們已將他查得清清楚楚。
展昭自然不會跟他解釋,隻問:“我在哪裏?現在要去哪裏?”
“你在襄陽王的車隊裏,至於要去哪裏,南俠心裏不是很清楚?”
“開封?”
“當然。”
展昭皺眉,有些不理解,既然襄陽王抓住了他,就該知道開封府對他有了警惕,他們居然還要去?
鐵麵生看出他的疑惑,道:“早在何嵐枝被殺,有人傳書給我時,我便想到一定會有人過來探查究竟。按那幫老臣的謹慎,斷不會隨便讓襄陽王進京,能阻在路上,定然要阻在路上的。”
展昭道:“所以你這是設計好的。”
“請君入甕。”鐵麵生一笑,“不知用的可好?”
展昭冷冷看著他,不發一言,鐵麵生聳肩,又道:“南俠……不,禦貓,開封府四品帶刀護衛,展大人。你們開封府派人行刺王爺,毫無證據就胡亂栽贓,你可知罪?”
展昭一愣,“你在說什麼?”隨即突然反應過來,“你栽贓?!”
“不不,是你們栽贓。”鐵麵生笑嘻嘻,一邊在窗口敲了兩下,就聽有人靠近,隨即從車簾遞進一樣東西。
那是一把黑色的古劍,上頭還沾了血。
誰的血?自然是展昭的,可如今展昭心卻拔涼一片。
他已猜到了鐵麵生要做什麼。
“王爺昨晚遇刺,萬幸是我們發現得及時。所以王爺隻是傷了手臂,這等事皇上絕不會放任不管,我等也自會為王爺討個公道。”
他這話說得一板一眼,像是真有其事,又像他是個衷心為主的士人,可實際上卻黑白顛倒是非不分得嚇人。
展昭看了他半天,終於點頭道:“不愧是鐵麵生,果然善詭。”
鐵麵生嘴角抽了抽,“這應當是足智多謀。”
展昭冷笑一聲,轉開頭,不再搭理他。
他心裏轉著其他心思,這麼看來,白玉堂定然是沒被抓住,還有嘯猴,二人定然會想辦法救他出去。
……
另一頭,樹林裏有兩個人影正一前一後跟著山下車隊。
白玉堂麵目冷厲,一路上不言不語,倒讓嘯猴這個做前輩的反而不知說什麼好。
“你還在怪我不成?”嘯猴道:“當時若不是我強行帶走你,你這會兒可就跟展小貓一樣成階下囚了。”
那也比不知他傷勢如何,有沒有被折磨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