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顯然反映出他們對雍正繼位全無思想準備,如已受遺詔,又如何會有此種表現?當然,在雍正前後矛盾的敘述中,可能有兩種謊言:八人同受遺詔可能是假的;雍正所述塞思黑(允禟)、阿其那(允禩)在康熙辭世之日的反常表現,也可能是假的。後者,也有可能是雍正捏造事實、誇大其詞,以置塞思黑(允禟)、阿其那(允禩)於死地。但又有以下疑點:康熙病危之時,十萬火急召雍正進見。雍正從天壇齋所趕赴暢春園,為什麼竟用了五個時辰(九至十個小時)?假如在雍正進見康熙之前,已有八人同受遺詔,為什麼在他進見之後十個小時,包括一日三次的請安,康熙僅和他談論病情緣起,並無一字提及傳位大事,八人之中也並無一人向他透露傳位遺詔之事,使他在康熙死後得知命他繼位的遺詔時,竟至“驚慟昏仆於地”?
為什麼宣布傳位遺詔時,除皇子外,隻有康熙並不欣賞、也並非唯一皇親國戚及重臣的隆科多一人在場?為什麼雍正一即位,即迫不及待地殺掉康熙晚年經常傳達康熙旨令的近侍趙昌,而使全國震驚(據當時在京的傳教士馬國賢言)?即下令收回康熙所有的朱批諭旨,聲言“若抄寫、存留、隱匿、焚棄,日後發現斷不寬恕,定從重治罪”呢?這些似乎都隱示雍正即位的不合法性,都隱示雍正的即位是一個陰謀。那麼,雍正既背叛其父康熙的意誌陰謀篡位、做了虧心事,便似乎埋下了他日後犯發心病的病根。
一輩子要強的雍正,不會將內心深處的“病根”告訴任何人。持有雍正篡位觀點的人,是從一些反常事件中,強烈感到了這一錚錚鐵漢內心中無可名狀的虛弱和恐怖,特別是隻能由他自己一個人強忍獨擔的那種無助的虛弱和恐怖。
康熙生前居住的暢春園,是規模最大、最為富麗堂皇的皇家園林。雍正即位後棄而不居,另撥巨款營建圓明園,作為自己經常居住的行宮。
熱河(今承德)避暑山莊,是北京以外、清朝的第二個政治中心,自康熙開始,幾乎所有的清帝,每年平均約有一半時間在那裏處理朝政,接受各少數民族王公貴族的朝覲,在那裏行圍打獵、摔跤較射、賽馬火戲。雍正為皇子時也經常陪侍康熙前往避暑山莊。然他即位後直至去世的13年間,卻再也沒有去過一次避暑山莊。京東馬蘭峪,是清入關後帝陵陵區所在,雍正祖、父——順治、康熙均葬於此。
雍正則一反常規,不入祖墳,將自己的陵寢建在了數百裏以外的京西易縣。這給他的子孫出了個難題——死後歸葬何處?最後乾隆帝立了隔代間葬兩陵的規矩,才有了後來“清東陵”、“清西陵”之分。雍正遠遠地避開了他的父親康熙。雍正相信世上有鬼。他曾說:“鬼神之事即天地之理,不可以偶忽也。”“朕於天人感應之間,信之甚篤,知之甚明。”
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鬼,在心中,按照“雍正奪嫡”的觀點,他正是做了虧心事,心中有鬼,方才不敢也不能麵對父親的亡魂。與之對立的一種觀點,則認為雍正並非“篡位奪嫡”,而是正常承繼大統。
持有這種觀點的人(包括持有相反觀點的人),很輕易地批駁了以下數種雍正“篡位奪嫡”的說法:一是改詔說。
關於雍正即位,民間有一種流傳很廣的說法:康熙傳位遺詔上原來寫的是“傳位十四子”,雍正與隆科多勾結,將“十”字,改為“於”字,成為“傳位於四子”,高陽先生的小說《乾隆韻事》便采用了這種說法。經考證,此說屬明顯訛傳。清朝詔書向來用滿漢兩種文本,康熙辭世,事起倉促,遺詔用一種文本亦可理解,但這一文本恰恰是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