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睡前,渾噩的腦子才仿佛出現了一絲清明,孩子喃喃的在心中祈願:
偉大的神明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請讓這場美夢永遠不要醒來。
但晨光拂過床沿時,他就已經清醒,然而直到一個溫柔的親吻落在額頭,湯姆才有些不安的睜開雙眼,卻直直撞入了對麵那雙在晨光下閃耀著翠綠色澤的眼眸。
親吻他的人對他笑了笑,直起了身。孩子一時有些發愣,幾乎無法反應過來—原來……這是現實啊。
眼眶突然酸澀,喉嚨裏也像是卡住了什麼堅硬的東西。他哆哆嗦嗦衝進盥洗室,捂住了臉。
不管從哪個方麵講,湯姆裏德爾都不是一個令人滿意的收養對象,而無疑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
第一天晚上安穩甜美的睡眠顯然隻是一個意外,幾乎每一夜那些痛苦的過往都肆意的來襲。在睡夢中,孩子小小的身子痛苦的扭曲著,咒罵、哭泣、磨牙,小小臉上猙獰怨毒的神色宛如惡鬼,偶爾爆發的魔力使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一團糟。清晨醒來時也絕不會是一張帶著笑意的孩童的臉,陰沉的臉色、布滿血絲的眼睛、暴躁的脾氣、粗重的喘y息,都顯得不詳而詭異。
不健康、不可愛、壞脾氣,湯姆裏德爾自己都無法想象男人是怎麼忍受他的,這讓他變得更加多疑、暴躁乃至於歇斯底裏。他在夢境和現實裏掙紮著,恐懼對方的拋棄也害怕著自己的未來,極度的不安漸漸演變成絕望,強烈的毀滅欲望衝擊著他。
把頭往牆上撞,用破碎的玻璃劃傷自己,汙言穢語和強烈的攻擊欲望,一開始短暫的幸福過後,陰影覆蓋了他,他讓自己變得更加討人嫌,一次又一次的試探,在絕望中滿含希望。
然而,男人卻依舊故我,不厭其煩的講著有趣的睡前故事,溫柔的唱著不知名的歌曲哄他入睡,在他痛苦的哭喊或是掙紮時抱住他,輕輕哼唱著歌,拍撫著他,親吻著她,跟他喃喃的說話。每夜每夜,即便夜晚過去的白天也依然溫柔對待,麵對著孩子陰沉的臉色時不時爆發出來的脾氣,也更多地報以無奈縱容的微笑。
日複一日,終於有一天,積攢的情緒爆發出來。
被這樣的對待著,最後終於忍不住痛哭出來,湯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無理取鬧到自己都討厭自己的地步。他無助的哭喊著,自己說了什麼自己都不記得,最後隻剩下野獸般的嘶吼,嘶啞難聽。手指撕扯著頭發,額頭用力砸著地板,他說不出來自己在怨恨在委屈什麼,隻是在胸腔裏鬱結的悲憤好像不這樣就無法宣泄。
然後毫不意外的被緊緊抱住了。被一下下親吻著。被輕輕呼喚著。“小湯姆,我的小湯姆……”一遍又一遍。哭得喘不過氣來,委屈的幾乎要死去,狠狠咬上男人的肩膀,齒根發麻也不想鬆口。
不知過了多久,湯姆才清醒過來,他躺在在平時的床鋪上,身子被緊緊地擁抱著。
不記得自己怎麼暈過去的,他隻覺得他好像睡了很久很久,現在終於清醒過來。
他終於活了過來,他重獲新生。
而後的事情,自然的令人驚訝。
半個月後,那些夢境終於漸漸遠去,他卻依然被縱容嬌寵著。
男人認真的問他的理想和野望,相信並篤定著他的才能和努力。在黃昏手牽著手買東西,在清晨並排著跑步。嬉笑怒罵,有時候任性,有時候乖巧,湯姆簡直是肆意的享受著每一天被縱容的日子。
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相信這個人,開始習慣於平靜又安然的生活,開始相信這個男人就是他的親人他的父親,盡管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他開始變得“正常”了,盡管些許不安仍然存在,他卻更加堅定也更加……信任。他更像是一個有些早熟但依然別扭任性的孩子了。他不再患得患失,多疑暴躁,他漸漸開始感到,隻要這個男人在,他就是安全的。真是不可思議的事啊,僅僅在一年多的時間裏,他就可以自然的稱呼另一個男人“父親”了。
這一切,宛如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