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與黴運是相生相克此消彼長的。
這個話早有定論,無論古今中外。易經裏說,否極泰來,剝久必複,老子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培根說,幸運並非沒有恐懼和煩惱,厄運也絕非沒有安慰和希望。
我第一次看見她,是在君悅的自助餐中心,她穿著一水兒的貂皮大衣。記住,是貂皮大衣,不是羊絨大衣配貂皮領。我當時也穿了一個貉毛領,可惜後來被證實是化纖仿冒的。我得知這個領子是仿冒的時候特生氣,還跑到久光百貨跟人吵架,說三千塊錢買的衣服,標牌上寫的是貉毛,結果卻是化纖。雖然我不知道貉是什麼動物。人久光百貨的營業員特牛,白眼看看我說,這裏隨便一件棉縷都5000上,你三千塊買件外套還想沾毛?我當時翻了翻附近衣服的標牌,也就拉倒。
而她,那身華貴的泛著幽幽熒光的長及膝蓋的大衣,竟然是全貂皮的!她還那麼胖呢!那得殺了多少隻貂啊!
我見她的時候,她正從自己堆尖高的盤子抓了隻打螃蟹腳啃。一麵說自己胃口小,一麵吃了一盤一盤又一盤,最後擦嘴說,都快走不動了。
我說,歇歇吧!別走了。等歇夠了再動身,搞不好能熬到下頓晚餐的新菜上盤。中午咱才吃得是螃蟹,到晚上應該有波士頓龍蝦。
她並不留戀地說,我得走了,我要去xx地方看兒子。我一驚,那個地方是很著名的看押犯人的地方。
我問她,怎麼了?
她特別淒惶地說,兒子因打群架,誤傷了人,其實那麼多人,到底誰傷的都不知道,但對方就指著他,就把他給指認了。我不曉得使了多少錢去打點人,那年養的大閘蟹賺的錢全填進去了。
結果呢?
“結果還是被判了不少年。我走了,我這就去看他,免得天黑了趕不到地方。”
她是一個傳奇人物,她的傳奇讓我驚歎不已,感覺有的人天生就是編造故事的,如我,而有些人天生就是創造故事的,如她。
她有個外號叫“孤獨求敗”。
據說邪門了,她是想什麼有什麼,幹什麼成什麼,一輩子手指裏流金淌銀,隻要她一拍腦子決定的事情,是必成無疑。而且怪就怪在她總是走在潮流的前麵,逆向而行。
但是有人說,所有的錢都是邪惡的。即使她的錢來得怎麼看都正大光明,但隻要錢到了手裏,就有厄運。基本上她是成就了,她身邊的人就貢獻了。據說她賺第一桶金做手模玩具的時候,老外恨不得跪在地上求她發貨,偏巧她這剛把出關手續辦完了,人民幣貶值了,對美金一下降到8,以前好像是3點多?她暴發一筆橫財。錢多得都用麻袋裝,結果,她婆婆癱了,床前離不了人,她隻好把廠子給轉讓了。
她天天給婆婆拾掇屎尿,累得人都胖了,當然她說那是浮腫,後來不想洗尿漬子了,就跟鎮上生產衛生巾的廠說,你能不能給我生產個老人穿得尿褲?鎮上替她做了個放大的衛生巾,她帶著穿著大衛生巾的婆婆到省城養老院去,想把婆婆推給人家照顧。養老院不收沒城裏戶口的,卻對她婆婆的尿片兒很感興趣,一訂就是好幾箱,她拿婆婆跟人換尿布,結果婆婆住進了養老院,單間兒,她開始了生產成人紙尿褲的生涯,又賺得盆滿缽滿。
錢有來路自然有去處。
估計是賺錢把眼迷了,忽視了老公。她男人在外頭有了姘頭。農村不比城裏,城裏女人跟自己男人鬧,鬧翻了就離婚。鄉下女人就是倆潑婦對罵,見麵就磕,磕完了也不離,回家兩口子還是兩口子。這是女人的鬥爭。
男人可不那麼文鬥。人家男人從外地打工回來,聽說自己虧了,上去拿了把鍬,等她男人夜裏從牌局上下來的時候,擱他腦門子上一拍,立馬躺到。據說腦子都少了一半了,腦漿迸裂。那家男人跑了,她家男人植物了。
她忙著把手頭的一摞訂單交給工廠,自己又回家照顧那個癱子。因為癱子對她有負,她自然對他也薄,給口吃的不餓不死就行了,活兒明顯比伺候婆婆少。伺候婆婆的時候,眼睛還有村裏村外街坊鄉親盯著看,到伺候老公的時候,連大夥兒都覺得她沒走已經夠仁義了。
有人跟她說,你去算命吧!怎麼就那麼不順?早年爹娘故,妹子婚姻也一塌糊塗了,進夫家門就操不完的心。看看啥時候順。
她去找了個姑子算。姑子說,金克木。你命裏金旺,木就是你的親人。你旺周圍人就衰。你啥時候敗了家,周圍都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