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國難當頭(1 / 3)

畫外音:

在上期節目中,康震老師介紹了李清照和她的丈夫趙明誠在經過了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之後,在感情上發生了波折,那麼,這種波折會不會導致兩個人感情的徹底破裂?古人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沒有子嗣的李清照會不會因此而失去趙明誠呢?與此同時,一件意想不到的重大變故,正在悄悄向他們逼近,這又會是一件什麼事情呢?這件事情將會如何影響和改變他們的生活呢?

康震:

趙明誠和李清照的結合,我們再三講過,他們是屬於誌同而且道和,他們愛情的基礎是建立在共同的趣味、共同的愛好和彼此信任的基礎上.他們之間的感情發生了一些問題,但這些問題不足以使他們的婚姻產生破裂。

通過一個小的例子,我們就能知道:在萊州擔任三年知州之後,宋代的官製有規定,你在一個地方擔任地方長官三年期滿,就要給你調換另外一個地方。那麼趙明誠就到淄州擔任知州,淄州就相當於現在的山東省淄博市附近。趙明誠做淄州的知州,他一方麵關心政務,但最主要的精力和目光,就是投放在淄州境內有沒有什麼比較珍稀的文物、金石、字畫,還真給他訪著了,在淄州境內有一個村子叫邢家村,這個村子裏的人都姓邢,其中有一戶人家叫邢有嘉。趙明誠就去拜訪他們家,他們家人非常熱情,就把他們家家藏的一套字拿出來讓他品鑒,是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手書的佛教的經典著作《楞嚴經》,這個是非常珍貴的,真跡。趙明誠拿到這個以後啊,騎上馬狂奔回家.

為什麼狂奔回家呀?有兩個原因:第一,白居易是唐代數一數二的大詩人,又是非常有名的佛教信徒,香山居士。同時白居易也是宋代的文人士大夫非常景仰的一位士人。那你現在看到他寫了好多小幅的,折在一起成為一套,突然看到他寫的、手書的佛經,他狂喜不已,馬上拿回家裏要細細地看,這是第一,他很著急,打馬回家。第二呢,我們都有這種體會,你看到一本好書,看到一部好的電視劇,或者一部電影,或者一首樂曲,你總是希望能夠和你最親近的、最親密的或者最親愛的人在一起分享,一起來欣賞。在這個分享的過程當中,你會獲得一種很大的快樂,所以他打馬回家也是要趕緊回去跟他的夫人李清照一同來欣賞這幅很名貴的手書的真跡,他這個心情很迫切。我們現在在街上買個什麼好東西,是不是馬上打個的回家跟自己的夫人一同欣賞,估計可能沒有這麼迫切。

趙明誠帶著這幅真跡回到家跟李清照一同欣賞和品鑒,不知不覺就到了二更天,就是趙明誠後來在這幅手跡的後邊寫了一個跋所記載的,二更天相當於我們現在的晚上十一點半左右,如果說他從邢家出來,然後打馬回家,就算到八點,一直看到十一點半,就是這麼幾幅字,兩個人看了三個多小時.越看越喜歡,越看越高興,而且是一邊看著一邊飲酒,飲酒飲得渴了,飲酒飲得嘴都幹了,就飲茶。泡的是非常名貴的小龍團,福建名茶,這個小龍團是什麼呢,是地方獻給皇帝的貢品,一兩茶0.1兩黃金。所以你看它是名字配名人,然後配珍貴的名茶。這不是十一點半嗎?又點了兩根蠟燭,這是他親自記載的,他們又點了兩根蠟燭,算一根蠟燭一個小時點完,又是看了兩個小時,這就到了下半夜一點鍾,淩晨一點鍾了。而且趙明誠寫到說兩個人一邊看一邊喝茶,高興得都快發了狂了。當時的情景我們都能感覺得到,那比看一個什麼大片來勁多了。

所以我們說什麼呢,趙明誠也許會在某一個時間,某一段時間裏頭被那些美貌的、年輕的、會唱歌會跳舞的歌伎、小妾吸引住,但是真正能夠了解他內心世界的,能夠真正與他分享高品位快樂的,永遠隻是李清照。不然他就不會這麼著急地打馬回家,跟她欣賞這幅白居易的手書。所以我們覺得夫妻兩個人之間肯定會有矛盾的時候,甚至會有走岔路的時候,但是隻要你手裏握著對方的愛情的信物,你就肯定能找到你的另一半,肯定就能夠破鏡重圓。對於李清照和趙明誠來講,他們愛情的信物是什麼呢?就是它們共同所致力的,共同所喜愛終生的文物的收藏、文物的品鑒,這就是他們的愛情信物。所以我說這個例子是很典型的。

畫外音:

李清照和趙明誠之間感情的裂痕慢慢地彌合了,但是他們兩個人誰都想不到,此時的北宋王朝正麵臨著滅頂之災。公元1127年,位於宋朝北部的金國長驅直入,攻占了北宋都城汴京,也就是今天的河南開封,將宋徽宗、宋欽宗父子俘獲,押往金國為奴,北宋滅亡,史稱“靖康之變”。康王趙構即位,成為宋高宗,從此,南宋時代開始。此時,戰亂主要還集中在汴京一帶。那麼,生活在山東淄州的李清照與趙明誠夫婦會麵臨怎樣的境況?他們花費多年心血收集的文物又會遭遇怎樣的命運呢?

康震:

實際上,雖然當時的戰爭主要地集中在開封地區,但在山東也已經感受到了戰火,總是有一些打敗仗的遊兵散勇闖到淄州城裏邊來作亂,趙明誠作為一州之長,平定這些遊兵散勇的兵亂,為此還升了一級官職。所以這個戰爭的氣息,戰爭的氣味越來越接近淄州、接近山東。李清照在《金石錄後序》裏邊講了這樣一句話,說什麼呢?“聞金人犯京師,四顧茫然,盈箱溢篋,且戀戀,且悵悵,知其必不為己物矣”——《金石錄後序》

什麼意思呢?聽說金國人已經攻破了京師首都,開封已經被人家占了。我在房子周圍看一看,心裏邊茫茫然沒有一個依托,為什麼呢?她聽說首都被占了,被攻破了,她深深地意識到雖然淄州離開封還有相當的距離,但是滿屋子堆放的這些文物、金石、字畫放到哪裏去呢?該怎麼來處置呢?所以她說:

“且戀戀,且悵悵”,又感到無比的留戀,同時又深深地感到一種惆悵。

“知其必不為己物矣”,知道這些東西遲早都不再是自己的了,這當然不是說自己身後它不是自己的了,而是說眼前就可能不再屬於自己。

那怎麼辦呢?總得想點什麼辦法吧。說起來,事情都撞到一起了,也是巧得很,在宋高宗的建炎三年,公元1127年三月,趙明誠的母親郭氏在江寧去世,江寧就是現在的南京,做官的人,你的父母去世之後,守丁憂,就是這個官職呢就被免掉了,就到江寧去奔喪。李清照和趙明誠就有一個通盤的考慮,就是母親在江寧去世了,他們要去奔喪,而當時整個的國家的形勢非常地危急,那你就不能說這是一次單純的奔喪,你得通盤地考慮兩個人的去處,包括很多房間裏邊收藏的文物,到底到哪兒去。李清照在《金石錄後序》裏邊對整個這個過程有詳細的記載,她說什麼呢?

“既長物不能盡載,乃先去書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畫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無款識者。後又去書之監本者,畫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金石錄後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