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的薑國,煙水朦朧。國都鄢陽的小巷中,來往行人的臉都如蒙上了一層雨霧。
尹光寒撐著油傘立在雨中,略顯不安地左顧右盼,似乎在等著什麼人。油傘很小,他隻能盡力護好背後的無鞘木劍,前襟被雨水打濕了一片。
薑人心善,見這麵容尚帶稚嫩的少年局促站在巷口,陸續有些上前去問他是否迷路,可要進屋避雨雲雲,都被少年客氣地搖手回絕。
雨越織越密,天越來越灰,行人越來越少,尹光寒依然獨自站在原地,看去孤零零的。他本來骨骼纖瘦,雖然已滿了十五歲,性子也是沉穩早熟,然而看去卻仍像是十三四歲的孩子,尤其此時衣擺沾了雨水,茫然無措站在巷口四顧的樣子,更是稚嫩得有點惹人憐惜。
雨下了三日,他等了三日。
直至雲淨雨歇的某時,少年雙眼忽然一亮,轉身便向巷外走去,與此同時一個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的高大身影已快速地跟了上去,引得一巷百姓出門圍觀。讓這麼一個少年等待三日的人是誰,他們也十分好奇,隻可惜兩人行走極快,三轉二轉已沒了蹤跡。
鄢陽某處,尹光寒一邊目不斜視地快步走著,躊躇了一會兒,低聲道:“你……來得很晚。”
那人道:“我不喜歡下雨。”
略顯青稚的女子嗓音,因刻意將每個字咬得極正,聽來反而有些怪異。聽到這個聲音,尹光寒微微一怔,步伐絲毫不停,偏頭問道:“怎麼是你?你不怕別人瞧見?”
“別人就算瞧見,也絕想不著是我——我穿的鞋底子很厚。”那人笑了起來,“你該知道,於‘那個人’而言,被春雨燕泥沾髒衣裳,是多不可容忍的事。”
尹光寒蹙眉,沉默一下道:“他應當早知會我。”
“所以我來了。”
“……”
尹光寒再次沉默,他隱隱覺得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卻不願問,隻是抿緊了嘴,更加快步地前進著。
那人與他並肩而行,進退轉彎,不錯一步。
“我要做聖女了。”那人突然道。
“恭喜。”尹光寒淡淡道,說罷片刻才察覺了什麼,疑惑又問,“莫微死了?”
“當然沒有,她若此時死了,江山便再難插手幹預此事,我又怎麼爭得過餘青侯?那老女人發起狠來,除了她妹子,誰的命都豁得出去——若非不得已,我才不想與她爭,很累人的。”
她停頓一下,又淡淡道:“但……莫微未知會教內便跑來中原,強奪煙羅派聖物,又打殺了人家的掌門,無端給昭言教招來一江湖的仇人,昭言教也須容不得她。整個武林追剿之下,她便有通天手段又怎能逃脫?何況,還有江山在。”
尹光寒點了點頭。不錯,還有江山在,這是個令人信服的理由。兩人一高一矮,並肩快步走在鄢陽街巷之間,卻似乎並不是準備走去何處。漸行漸久,尹光寒越來越覺疑惑,這一次的接頭,似乎太久了些,她的話,似乎也太多了些。
……
一個月前,一聲驚雷炸響武林聯盟,整個江湖規模最大、根基最深、地位最高的女子門派煙羅派,派中傳世之寶竟然被人強奪;而被默認為江湖第一女高手,武功、地位隻比武林聯盟盟主江山低一頭的煙羅派掌門夏天冰,竟在親往追討時遇襲被殺,挫骨揚灰。
而更令煙羅派以至整個聯盟引以為奇恥的,是經過近十日的緊張調查,以數十位探子的生命為代價,聯盟最終得到的答案——殺人者,昭言教聖女莫微。
——昭言教……是什麼東西?聖女?莫微?那都是什麼?!
博聞強識的聯盟長老和執事們,赫然發現他們竟然從未聽說過這麼一個門派,這麼一個人。以至於在麵對悲憤難平的煙羅門人時,聯盟的長老竟爾無法啟齒說出這個名字,生怕煙羅派那位一怒如羅刹惡鬼的慕容長老以為自己敷衍了事,發起飆來掀了聯盟總壇。
武林聯盟如臨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