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思顏因為失血過多暈厥之前,她滿意地看見阿寶的臉色紅潤起來了……
……
“娘……”
盛思顏睜開眼睛,看見阿寶正伏在她身邊睡著,抓著她纏著紗布的手腕,剛才那句“娘”,是他的夢囈。
盛思顏深籲一口氣,摸了摸阿寶的頭。
阿寶驚醒過來,抬頭看見盛思顏醒了,立刻綻開滿臉的笑顏:“娘醒了!”
周懷軒衝了進來,“阿顏!”
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和兒子,盛思顏很滿足地又睡了過去。
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聽見的消息便是周懷禮重兵壓進,來到西北,命令周懷軒帶著神將府大軍向墮民進攻!
“周懷禮來了?”盛思顏坐起身,“能不能把他抓來問話?”
“很難。他身邊的軍士太多。”阿寶惋惜地道,“居然沒有帶血兵,實在是太可惜了。”
“你爹呢?他準備怎麼做?”盛思顏很是擔心。
“爹不認新帝,起兵反叛了。——娘,你已經是叛賊的老婆和娘親了。”阿寶一本正經地道,“我也要起兵!跟爹一起打入京城!”
……
周懷禮沒有料到,墮民已經可以在陽光下行走了。
可以在陽光下行走的墮民,戰力絲毫未減,再加上神將府大軍,他帶來的十萬大夏軍士,幾乎剛一開戰,就跑了個精光!
周懷軒也沒有命令神將府軍士趕盡殺絕,隻是讓人喊話,投降的軍士都可以活命,逃跑的軍士也既往不咎!
這樣一來,周懷禮身邊的人跑得更快,他自己是在數十個心腹死士的護持下,才先周懷軒一步逃回京城!
……
“陛下!陛下!周懷軒反了!”
“陛下!神將府反了!”
一道道加急軍報飛速送往京城新帝夏亮的案前。
他看得火冒三尺,一腿將麵前的書案踹翻,“不中用的東西!一仗不打就把城池拱手相讓!都是白癡嘛!”
他身邊的人嘀咕:“跟周懷軒打,才是白癡……”
“你說什麼?!”新帝夏亮氣得回手抽了他一個耳光。
沒過多久,周懷軒就帶著神將府大軍,阿寶帶著墮民大軍,一起打到了京城腳下。
……
夏亮來到自己關押夏昭帝的地方,臉色陰沉地道:“你的好女婿,反了大夏了。——重瞳圖的秘密,你到底說還是不說?!”
夏亮本來以為周三爺已經窺破了重瞳圖的秘密,但是幾次尋找未果之後,他發現還是有些東西,非帝王不能知曉。周三爺,還是差了一層。因此他關著夏昭帝,沒有殺他。
夏昭帝笑了笑,“你做皇帝,他當然會反。”
夏亮眼眸倏地眯了起來,半晌才回過味來,大叫道:“是你安排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好狠毒!”
故意裝病,然後一步步把權力讓給夏亮,加速了夏亮野心的催化,終於一發不可收拾!
夏昭帝淡然搖頭:“是,也不是。我隻是給你機會,給你選擇。你可以選擇做,或者不做,我從來沒有逼過你,一切都是你自願的。在誘惑麵前,你選擇了被誘惑。”
“你別得意,我還有殺手鐧在手裏!”夏亮怒吼,“我才是最有謀略的!我綢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這一天!——你把那幅真的重瞳圖藏哪兒去了?!”
“圖在大夏在,圖亡大夏亡,這是太祖皇帝的遺言。”夏昭帝莞爾說道,“那幅圖,早就不在這裏了。”
“你敢耍我?!”
“算了。這個天下,其實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時候將它還給它的主人了。”夏昭帝閉上眼,“你殺了我吧。你不是早就宣布我死了嗎?”
“想死?可以,不過,你要死得有價值!”夏亮獰笑著說道,拂袖而去。
……
神將府大軍圍攻京城,京城的老百姓人心惶惶,隻能躲在家裏,生怕被流矢所傷。
鎮國大將軍蘇定遠被新帝夏亮派守西城門,他卻在半夜的時候,偷偷打開城門,放了周懷軒的神將府大軍入城。
新帝夏亮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周懷禮的五萬血兵都沒有來得及去西城跟周懷軒決戰……
他將周懷禮叫過來,吩咐道:“沒有法子了,起高台,把那些人都推上去!朕倒要看看,這周懷軒看著他們慘死,他就能無動於衷!”
“他會無動於衷,但是他妻子不會,所以他一定會就範。”周懷禮胸有成竹說道。
……
霧蒙蒙的天氣,不見天日。
皇宮前麵的高台之上,夏昭帝、太子和周老爺子三個人被綁在上麵,台上台下有重重血兵守衛。
一封信送到周懷軒那裏,讓他和阿寶投降,否則就殺了夏昭帝、太子和周老爺子三個人。
周懷禮親自拿著大砍刀,站在台上,傲氣十足,裨睨眾人。——他手下五萬血兵,今天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
神將府大軍和墮民再厲害,也沒有他五萬血兵厲害!
就在這時,阿寶縱馬奔出,從馬上飛身躍起,同時發出聲聲長嘯,往那高台飛去。
周懷禮大喜,正要迎刀而上,突然發現自己筋骨酥軟,別說抱著一把一百八十斤重的大刀,就連站都站不穩了。
他心知有異,想叫人“放箭”,但是他的聲音軟弱低微,根本就傳不出去。而台上台下的五萬血兵,突然也跟被人抽了脊梁骨一樣,一個個撲通撲通倒在眾人麵前,再無還手之力。
如同人牆般堅不可摧的血兵就這樣成了豆腐泥,一點戰力都沒有了。
怎麼會這樣?!
周懷禮平生第一次,恐懼得全身如墜冰窖,又如掉入火山,被烈焰炙烤!
那是一種從信心十足,到一敗塗地的高強度落差,直讓他頭暈目眩,全身跟死魚一樣癱在高台之上。
阿寶縱身飛到高台之上,手拿強弩,四箭連發,分別射中周懷禮的兩支胳膊和兩條腿,將他呈大字型釘在高台之上,然後抽出小匕首,往夏昭帝、太子和周老爺子他們身邊撲去,將他們身上的繩索一一砍斷。
“放箭!”
夏亮在遠處看得心膽俱裂,不敢相信自己最厲害的五萬血兵就這樣跪在一個七歲孩子的腳下!
真是不戰而撅人之兵啊!
兵不血刃,全數跪倒!
夏亮心知大勢已去,還是要做最後掙紮。——至少高台上那三個人,他是非殺不可!
如蝗般的箭雨遮天蔽日,紛飛而至,往高台上射去。
一隊墮民突然飛身而起,手執一人高的盾牌,來到高台之上,迅速圍成一道從頭到腳的圍牆,將夏昭帝、周老爺子、阿寶和太子都圍了起來。
鐵箭錚錚錚地紮在盾牌之上,將那些盾牌紮得如同刺蝟一般,卻還是穿透不了那些精鋼所鑄的盾牌!
高台上的周懷禮,卻被那些鐵箭射成了刺蝟,但還是苟延殘喘……
周懷軒騎著馬從叔王夏亮的後麵包抄過來,揚手揮出,將自己手上的長劍狠狠擲去,一下子穿透了夏亮身上穿的厚厚的盔甲,紮到他的後心,又從前胸穿了出來!
夏亮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著從自己胸口穿出來的一支明晃晃的長劍,“啊——!”他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落下馬來。
周懷軒指揮著神將府大軍如潮水般往前踐踏而去,將叔王夏亮和他兒子夏止都在萬軍之中踩成肉泥!
“弟兄們!上啊!”
一道道喊殺聲在皇宮門前響起。
沒有多久,叔王夏亮的所有隊伍都被清除幹淨。
墮民們護著夏昭帝、太子、阿寶和周老爺子退入宮門裏麵。
……
這一場京城的內亂,從太子夏池發動宮變開始,到神將府大軍高舉反旗,打入京城為止,一共持續了八個月。
夏昭帝對盛思顏和周懷軒道:“就當我已經死了,大夏已經沒有人了。——這個江山,本來就是阿寶的。”
阿寶是墮民之主,是天命人。
而墮民,是前朝皇室。
夏雲帝的江山,就是從墮民那裏偷來的……
在很多大夏民眾心中,夏昭帝確實已經死了,因為上一個被誅殺的偽帝夏亮,還為夏昭帝風光大葬過。
剛剛過去的國喪,大家還記得。
至於神將府大軍攻入京城那一天發生的事,知道的人畢竟隻有少數。
而在如蝗的箭雨中,那些人又以為夏昭帝已經死在了高台之上。
……
阿寶八歲那年,他正式登基,做了皇帝。
不是大夏的皇帝,而是開創了新朝——大周朝。
大周朝皇帝登基的第一天,沒有去和百官同喜,而是來到高高的雲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拉著盛思顏的手:“娘,您就陪我幾天吧。等我長大了,娶了媳婦生了娃再走,好不好?”
盛思顏莞爾,她撫了撫阿寶的頭,“阿寶,你早就長大了。你會做一個好皇帝,你祖母會一直陪著你的。——而娘和爹爹,在不可知之地等你。”
阿寶依依不舍地放了手,按了按重瞳圖邊的按鈕,那幅圖往旁邊移開,露出一扇門。——那是阿寶根據重瞳圖和墮民譜係圖冊製造出來的星門。
從這扇門,可以去向不可知之地,也就是他們墮民先祖當年橫渡星河離開的遙遠家園!
隻有在那裏,周懷軒這個“新生”才能長久地生活下去。
他的新生,其實是一種返祖。
盛思顏在經曆了墮民神殿“微雨紅塵”的洗禮之後,身體也發生了類似“新生”的變化,因此順理成章的,她跟周懷軒一起走了。
兩人踏入門內,對阿寶招了招手,慢慢消失在星空之中。
阿寶歎口氣,關上了那扇門,又闔上重瞳圖,以及外麵的玻璃罩子。
……
京城附近的大山上,一座漂亮的別院裏,隱居在這裏的周老爺子跟夏昭帝成了棋友,兩人每天下棋看書,或者釣魚捉鳥,過著心滿意足的日子。
“夏池的病好些了嗎?”周老爺子擺下一子。
“就這樣了。能傻一輩子,是他的福氣。”夏昭帝感慨說道。
“周懷禮呢?”
“還掛在大夏皇宮門前的高台之上,應該已經成了人幹了吧……壞事做絕,連王青眉他居然都要殺……”夏昭帝悻悻地道。
……
五十年後,已經做了五十年皇帝的阿寶一天夜裏突然醒來,他離開自己的寢宮,往雲閣走去。
來到雲閣最高的那一層,他推開了那扇門。
“王子殿下,您終於來了。”一隊侍衛模樣的人迎了上來,“王和王後讓我們在這裏等了很久,還擔心您顧不上小公主的滿月禮!”
阿寶欣喜地發現自己回到了十幾歲的少年時期,他笑著跟那些侍衛走過去,走到一座巍峨的城池前。
天上綻放著無數炫目的煙花,美得令人窒息。
……
幸福的日子,就是跟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是為永恒。
……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