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顏雖然跑了,但是如果把她的養父養母一家人都抓起來,不愁她不現身!
可是他們去了一趟盛國公府,發現盛國公府也空無一人!
“王爺,看來,消息確實有走漏!”周懷禮森然說道,“幸虧我們提前動手了!”
“那就把蔣侯府的人都抓起來!”夏亮吩咐道,“如果蔣四娘沒死,她知道自己家人被抓了,說不定會跑來自首。”
周懷禮點點頭,“王爺高見!”
……
京城裏宮變的消息傳到西北墮民之地的時候,已經是寒冬臘月。
盛思顏心急如焚,特別想回京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懷軒攔住她,道:“你要相信你父皇。他之前做了那麼多事,你還不明白嗎?”
“明白什麼?”盛思顏怔怔問道。
“……他應該早有準備。”周懷軒沉聲道,雖然他想不明白夏昭帝為何要這樣做,但是他知道,夏昭帝敢做出這樣的決定,應該有保命的後招。
……
昭曆九年的春天,大夏京城裏傳來消息,說是夏昭帝崩逝,太子夏池要登基為帝。
可是就在太子夏池的登基大典上,夏昭帝身邊的內侍突然出現,指責太子弑君殺父,不配為君,然後一頭碰死在金鑾殿上。
太子夏池一下子被嚇得從寶座上滾了下來,想要反駁那內侍的話,卻有更多的內侍和宮女湧了出來,指責太子囚禁夏昭帝,然後又為了早日登基,置夏昭帝於死地!
太子急了,大叫道:“沒有!孤沒有殺父皇!隻是把父皇關起來了!父皇是自己病死的!”
話音一落,朝臣嘩然,紛紛將手裏的圭阜扔到地上,表示對太子不忠不孝行為的憤慨!
周懷禮趁機出列,命令禦林軍:“把太子捆起來,交給宗人府發落!”
禦林軍猶豫地互相看了看,最後還是聽了周懷禮的命令,將已經嚇暈了的太子捆起來送到天牢去了。
太子是夏昭帝唯一的兒子,如今夏昭帝死了,太子弑君殺父,肯定也不能再做皇帝了。
看來看去,隻有叔王夏亮是正宗的皇室血脈,跟夏昭帝的父皇夏明帝都是老皇所生。
國不可一日無主。
因此有些朝臣便推夏亮登基為帝。
夏亮假意推辭三次之後,便在昭曆九年的春天登基為帝,是為新帝夏亮。
夏亮登基之後,在內宮清洗,凡是夏昭帝的人,一概不用,全數格殺!
安陽公主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和弟弟都被人利用了,父皇死了,弟弟關入大牢,他們都是給他人做嫁衣裳!
她跑來找姚女官討主意想救自己的弟弟,卻正好看見夏亮派人來抓姚女官!
“你們要幹什麼?”安陽公主厲聲嗬止他們。
“安陽公主,我們奉命辦差,還望公主殿下不要阻礙我們。”那人陰陽怪氣說道,並不把夏珊放在眼裏。
姚女官卻哈哈大笑,雙手合什,喃喃地道:“承宗,我對得起你了。你為這個皇朝賣了一輩子命,他理應屬於你,屬於你的後人……我來見你了!”說著,她手裏已經握著一把匕首,當胸一刺,含笑死在眾人麵前。
……
夏昭帝崩逝、太子夏池弑君殺父和夏亮登基的消息是同一時間傳到西北墮民之地的。
那時候已經是昭曆九年的初夏時分。
雖然大夏別的地方已經改元為新曆元年,西北這邊還是用的昭曆。
神將府大軍駐守在和西北墮民之地隔山相望的大夏國土最西端,並沒有對墮民發起進攻。
盛思顏和馮氏、阿寶都住到了墮民神殿裏麵。
他們中間,變化最大的,就是阿寶。
他從來到這個神殿的頭一天晚上開始,就昏睡了三天三夜。
醒來之後,他的目光深邃得根本不像七歲的孩子。
在他昏睡的三天三夜裏,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他夢見自己漂浮在星空之中,如同大海中失去目標的航船,一直找不到方向。
直到有一天,他看見了一處光,聽見了一聲召喚,才從星空中來到這片土地上。
後來他的意識就模糊了,忘了以前的很多事情,直到這一次,在神殿裏麵喚醒了他的記憶,他才真正明白身為天命人的使命。
“娘,我想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圖冊,上麵都是這樣的文字……”阿寶給盛思顏畫了一些圖形樣的文字,皺著眉頭問她。
盛思顏一驚。這些文字,就是那滴血石異象上的文字,也是周家祖傳的墮民譜係圖冊上的文字!
這種文字,既不是大夏,也不是前朝的文字,阿寶怎麼會知道的?!
盛思顏試探著問道:“你認得它們?”
阿寶點點頭,“我睡了一覺,醒來之後,腦子裏自然而然地浮現出這些文字。它們就跟長在我腦中一樣。”
“那這是什麼字?”盛思顏一時好奇,將她當初描摹的那六個字拿出來。
阿寶見了也很吃驚,“娘,你從哪裏弄來的?!”
“你說你認不認得吧。”
“我當然認得。它們是:天門開,盛世臨。”
重瞳現,聖人出。天門開,盛世臨。
原來就是四句話?!——折磨了大夏皇朝這些人一千年的四句真言,就是它?!
盛思顏感慨萬千,索性將周懷軒交給她保管的那個墮民譜係圖冊拿出來,遞到阿寶手裏:“你看看,這是不是你要找的東西?!”
阿寶疑惑地接過來,隨便翻看了幾頁,眼睛頓時睜大了,“娘!就是這個東西!這個圖冊,還有那張重瞳圖!”
“還要重瞳圖?”盛思顏驚訝,看著阿寶把重瞳圖也拿出來了。
阿寶笑著對盛思顏道:“娘,其實這重瞳圖上麵的線條,不是路線圖。”
“那是什麼?”
“呃,也可以說是路線圖吧。但是不是真正的路線,而是一個構造圖,在正午的陽光下,根據映照出來的線條,還有這本譜係圖冊上麵的注解,就可以造出一樣東西。這件東西,可以帶我們去不可知之地!”阿寶興奮說道。
盛思顏深吸一口氣,“就這麼簡單?”
“簡單?!哪裏簡單了!”阿寶嘟起嘴,“這東西要建造起來,可不是一朝一夕!而且需要用的材料非常複雜,更重要的是,要放到皇宮的雲閣那個地方才會起作用!”說著又嘟噥道:“夏雲帝這老賊真是騙子,還是小偷!”
“這就是說,我們還要回京城?”盛思顏挑了挑眉,“可是現在京城的皇帝,已經不是你外祖了。”
盛思顏不相信夏昭帝已死,周懷軒也認為他沒有死,但是叔王夏亮確實登基了,所以他們兩人心裏也有一絲的不確定。——萬一他不在了呢……
盛思顏一想到這個可能就全身發冷,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
天命人終於回到墮民之地,成全了墮民祖祖輩輩的期盼!
阿寶看著這些殷切盼望他歸來的族人,心裏又是溫暖,又是慚愧。
他花了七年時間,才尋回他身為天命人的記憶。
他的到來,極大的緩解了墮民們不可遏製的身體機能的衰敗。
他們中很多人甚至可以在太陽底下行走一兩個時辰。
但是這樣還不夠,阿寶知道,他應該做出更大的犧牲,更大的努力,來解除墮民經受千年的苦難!
……
一場盛大的典禮在墮民神殿裏舉行。
阿寶來到最高處的祭壇,盤腿跪坐,闔上雙眸,帶領墮民向父禱告。
眾人的祝禱聲達到最高|潮的部分的時候,阿寶割開自己的手腕,讓自己的血汩汩而出,和祭壇凹槽裏麵沉寂了上千年的藍液混合,漸漸浸滿了整個祭壇。
一股芳香從高高的祭壇處飄散下來。
先是氣味,然後是微紅色如同細雨一般的點末,從高處如同雨絲一樣飄落,飄散在神殿的每個角落,將神殿裏麵的每個人都包裹起來。
越來越多的“微雨紅塵”向神殿外飄散而去。
這是初春的春雨,孕育著希望,孕育著新生!
墮民之地的所有墮民,不管是在神殿內,還是在神殿外,都感受到來自天命人的善意和援手,不約而同跪拜下來,對著神殿的方向禱告。
被那“微雨紅塵”包裹著,每個墮民都感覺到一千年沒有感覺過的溫暖又回到了他們身上!
馮氏和盛思顏、周懷軒站在離神殿不遠的地方,定定地看著這幅神奇的情形。
馮氏感覺到自己如同脫胎換骨一樣,那些漸漸要消磨掉她生命力的不適和病痛已經消失的一幹二淨,她的壽命不再受到限製,她終於和正常人一樣了!
這些“微雨紅塵”對周懷軒的影響不是很大,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作用。他紛亂的心緒很快平靜下來,不像以前一樣,總是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克製住自己發狂的傾向。
盛思顏卻已經滿臉淚痕。
她能感覺到,在墮民之地飄散的“微雨紅塵”,不是別的東西,而是她兒子阿寶的血脈化就!
他在救這些墮民,是用自己的生命在救贖他們!
眼看那些“微雨紅塵”越來越濃厚,將整個墮民之地都籠罩得密不透風,盛思顏感受到阿寶的氣息越來越微弱,終於大叫一聲:“阿寶!”拔腿往神殿狂奔而去!
她是天命人的生母,也是墮民們最尊敬的聖人。
盛思顏走進神殿,沒有墮民阻攔她。
大家紛紛給她讓出一條路。
盛思顏走到祭壇下方,仰頭看見阿寶坐在祭壇上,麵色蒼白如雪,看著她微笑。
那微笑出塵寬忍,如同佛陀降世,拯救世人,但是在盛思顏眼裏,他隻是個小孩子,是她的兒子,她十月懷胎,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兒子!
“阿寶!”盛思顏顫抖著聲音叫了一聲,咬著牙,要往祭壇上爬。
可是那祭壇不知怎地,居然變得滑不留手,她爬一次,摔一次,摔一次,再爬一次,把自己摔得全身青紫,頭破血流,卻還是不肯放手。
墮民們想上前,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擋,根本就過不去。
“阿寶!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盛思顏看著自己的兒子的身體搖搖欲墜,心痛如絞,恨不得以身相代!
阿寶還是那樣微笑著看著她,神情有些恍惚,一股矛盾歉疚的神情從他臉上一閃而過。
就在這時,周懷軒大步走了進來,分開眾人,闖入屏障,將盛思顏抱起來,騰空躍起,來到了祭壇上。
看見阿寶座位周圍的凹槽已經注滿了他的鮮血,想到整個墮民之地飄散的微雨紅塵,都是由它成就,盛思顏從阿寶手裏奪過那把匕首,往自己的手腕上也劃了一刀,然後將自己的手腕遞到阿寶嘴邊。
阿寶本來緊緊抿著唇,不想吸食盛思顏的鮮血。
可是那股甜香一到他嘴邊, 他根本就無法抵抗,不由自主張開嘴,大口大口吮吸起來。
一般的血食,對天命人是不起作用的,除了盛思顏,因為她是他娘。
孕育了天命人的血,自然對天命人有修補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