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綱並不喜好、也沒有追求過表揚。如果他表現出追求好評的樣子,當時那些勇猛過頭的武將、老將們一定會議論說:
“伊豆守果然不會打仗。隻不過是攻陷那麼一座小城,竟然花了三個月。”
信綱巧妙地利用了這一點。
本來,伊豆守鬆平信綱是金兵衛大河內久綱這個地方官的兒子。六歲時,他成了叔父右京大夫鬆平正綱的養子。總而言之,他作為地方官的兒子,竟然從三代將軍的侍童變成了如今位高權重的老中,年俸七萬五千石。所謂“槍打出頭鳥”,不懈的自我警惕是十分必要的。
在漂亮地解決了島原之亂後,鬆平信綱返回江戶,向將軍家光報告了戰爭的大致情況。之後,他便立刻去了上野的寬永寺,去拜訪年紀過百的天海大僧正。天海大法師極受將軍大人的尊敬和信賴,這點自不必說。見到大僧正之後,信綱先是這樣說的,
“啊,我可安心了。聽說大僧正您的身體不是很好,我很擔心,就急忙趕過來看您了。還好,您看起來還是容光煥發啊……”
緊接著,他加了一句。
“大僧正,您究竟多大歲數了啊?”
天海銳利地看著信綱,問道:
“用你的智慧來猜猜看,我究竟多大了?”
“這個嘛,因為您從來沒有認真地回答過這個問題,所以我也不知道準確答案。有人說您已經快一百三十歲了,也有人說您九十歲。”
“原來如此。那麼,我的年齡差不多就在這之間啦。”
“之間?……您是說,一百一十歲左右?”
“也不是。是在九十歲到一百三十歲這之間啦。”
“您這麼說,難道您也忘記了自己確切的年齡?”
“那你覺得我該多大了?我的記性不好,出生時的事情記不清了。因此,別人看我像一百三十歲,我也覺得有可能。如果別人看我像九十歲,可能也沒錯。我的年齡是隨對象而改變的。”
“原來是這樣。大僧正真是個誠實的人。”
“對啊,我是不會說謊的。”
“不過,關於您的大概年齡,您聽誰說過嗎?”
“有人說,我是在後柏原天皇在位的永正六年(一五○九)出生的。如果這是真的的話,我那就快一百三十歲了。聽說我的父親是十一代將軍足利義澄,而我的母親是奧州會津高田城的城主三浦盛高的女兒。”
“原來如此。”
“不過,之後,又有人調查說,是在那之後的一年。說我的母親是宇都宮正繩的女兒,名叫熊野禦堂,父親是古河公方足利高基。還說我的小名叫龜王丸。不過什麼鶴啊龜的,我完全沒有印象。在足利家的家譜中記載,永正九年正月,義澄的兒子龜王丸出生。那麼,我就生得比起永正六年再晚上三年。另一種說法是,我在後奈良天皇享祿元年(一五二八)的十月七日出生。這是永正六年之後的第二十年。在那一天,古河高基的妻室生下了天海,之後便去世了。若這是事實的話,我就隻有一百歲零幾歲。還有,在三河的《鬆平傳記》中說,古河高基的四子天海是在天文十一年(一五四二)的壬日寅時出生的。若是這樣的話,便是和東照君同一年出生的。這真是不可思議了。”
聽到這樣半開玩笑、半自嘲的話,鬆平信綱反而鬆了一口氣。
“若和東照權現同年出生的話,就隻是快到百歲啊。”
“說不定就是這樣啊。”
“到了現在,還有人認為您就是日向守明智光秀嗎?”
“嗯,春日局等人還非常認真地問過我呢。”
“雖說如此,您應該不會就是明智光秀吧?”
“哪能呢。大概是因為明智殿下也在比睿山隱居了一段時間,有人弄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