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十分周密的防範部署,防止那些浪人武士欺騙孀婦潛入其中,並以此為據點引起暴動。
京都的防範如此嚴密,大阪自然也仿效。
因此,從京都、大阪驅逐的浪人武士不謀而合,都陸陸續續來到了江戶。由於家光將軍並不計較這些細節,因此,這一趨勢愈演愈烈。
實際上,這也是由井正雪的兵法私塾得以興盛的最大、最直接的原因。
情形與現如今補習學校的學生十分類似。相較於才能,他們更注重麵子,好歹上個大學,畢業後找份條件好的工作。為了這個目標,他們苦苦掙紮。最近,“牢人”(意為流浪武士)和“浪人”(即可指流浪武士,也可指補習生)這兩個詞已經通用了。
所謂“牢人”,就是失去俸祿的武士。即使陷入“牢籠”(落魄),依照士農工商的等級,他們仍然是有身份的武士,於是稱為“牢人”。而“浪人”的詞源其實是“失去了榮譽和氣派的流浪之徒”。這麼說來,文字上“牢人”墮落成“浪人”,而現實中武士的骨氣和誌氣也已淪落不堪。
若說由井正雪沒有野心是假,不過,也不可以偏概全,以為他全然受野心驅使。
他雖是商人的兒子,卻聰明好學。在孜孜不倦的學習中,讀懂了“牢人”和“浪人”的區別,而在無盡的人性墮落之路上,必須時刻警惕,擦亮眼睛,這一道理他也謹記在心。
一般來說,凡俗之人想要獲得成就到頭來卻一事無成。若將岡山的熊澤蕃山歸為他們眼中的“野心家”,牛込樸町的由井正雪也絕不遜色。
然而,如今蕃山的努力正迎合了當今的太平之世,因而光彩熠熠。而由井正雪深得浪人武士的信賴和親近,被認為危險人物,立場十分不利。
金井半兵衛解釋完,在座眾人都長久保持著沉默,如同凝望著無底的深淵。
“這麼說,紀州公改變想法了……”
熊穀三郎兵衛似乎忍受不了這種沉默,小聲嘟囔著。此刻,似乎一直閉目養神的正雪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這次的失敗歸咎於紀州公,太無道理。”
正雪的語調平靜沉穩,但聲音卻寒氣逼人,
“全都因為我們疏忽大意。”
“照您這麼說,是我方的疏漏嗎?”
三郎兵衛尖銳地逼問正雪。
“實在是,是我們自己出力不夠,過於依賴紀州公。得知紀州公將船借給幕府時,我們本應該化作船夫登上船……”
“確實如此……”
“若是那樣做了,我們就不會與捕鯨船隊失去聯係,至少能聚集原城武士中的一些人,一起去琉球(衝繩)或是高砂(台灣)。我們沒有那個勇氣……不,應該說是考慮不足。事到如今,我們隻不過是逞強不願認輸罷了。”
聽到這話,丸橋忠彌開口道:
“還不晚,還不算晚……”
他用壓抑的聲音一個勁兒地說著。
“總而言之,我們會聽從先生的訓導。接下來應當還有幾條路可以選擇。先生,請您繼續說下去吧。”
“那麼我就繼續說。集體紀律向來注重賞罰分明。因此,此次失敗的責任,就由我自己來承擔吧。”
“承擔責任?”
說話的是金井半兵衛。
“我,由井民部之助正雪切腹謝罪。”
“切腹?”
在座眾人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此時,正雪獨自淒涼地笑了笑,說:
“我在這裏切腹自殺。之後,金井半兵衛或是熊穀三郎兵衛去拜會紀州公。”
“嗯……那麼,然後呢?”
“請求他體諒浪人武士內心深處的悲哀,把船借給樸町道場的骨幹,送去琉球。”
“送去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