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傅斯年:歸骨於田橫之島(1)(3 / 3)

他回憶,就在當天下午3點左右,他在校長的辦公樓會客室呆坐著,傅先生進來了,陳盤回憶道:“他看見我,問我是不是找他?我說沈教務長(鵬飛)叫人找您來的,不知道有什麼事情。”說完,傅先生沉思了一下說道:“放心,沒事的!”說完就忙著開會去了。一會兒,陳就被公安局釋放了!

陳盤自述:“我之被拘禁,不明白是什麼罪名,有何證據。但我心裏明白,這是我的少數同鄉誣陷我,說我是什麼黨。因為我常常以口頭或文字的方式攻擊地方上的腐敗而惡劣的分子,得罪了不少人,他們就捏造罪名,告到公安局。這樣,我就成了囚徒了。”

他被奸邪之輩硬指為是“政治嫌疑”分子,當公安局的人要把他帶走時,他便請求沈教務長,把事情告訴正在開會的傅先生。

傅先生得到消息,即刻和主持校務會議的戴季陶校長商量營救,結果戴先生打了一個電話給公安局郭世增局長。大約是第四天,傅先生親自到公安局交涉,於是他就恢複自由了。

陳盤犯的是什麼罪?為何被不知名的什麼人帶到局裏去,就立刻被關起來了?至今他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他被恩師傅斯年所救!

“這是一場噩夢——可怕的噩夢”,陳盤回憶道。他在公安局,被關在一間約25平方米的房裏,裏麵共有十幾個所謂犯人。起居飲食,大便小便,也全在裏麵,而衛生設備,一點沒有。

他又說,裏麵的人,最怕是半夜被點名,被點到的,一去就不見回來了。“就是幸而不死,他把你的案子來一個懸而不決,把你轉解到河南(珠江南岸)南石頭,關上三年兩載,那是司空見慣。人生到此,慘狀那就不用說了。”

他以感恩的語氣說:“我入獄後一兩天,恩師營救我的消息傳出了,於是陷害我的人,特地去看孟真師,用恫嚇的語勢說我是共產黨的重要分子,請他不要管我,否則將會對他不起!”

“恩師當然不理會他們這一套。”陳強調說,“這是我出獄後,同鄉中的同學對我說起的。”

多年後的一個夏天,在台大一個碩士學位考試的場合中,陳見到傅斯年的侄子傅樂成,談起他那回被誣入獄的經過,傅樂成告訴他:傅師為了營救他出獄,還一次付出了一百塊洋錢。這是傅師母跟傅樂成聊天時,無意中說出來的。

“當然,傅師母又是在傅師生前,聽到他無意中透露出來的。但這事情,從前我一點不曉得。”

“傅師不是鬻恩市義的人,當然他不會告訴我,但對於家人偶爾談起,順口帶出,這自然是情理之常。所以我相信,這事情是千真萬確的。”他說到此已是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同時他也相信,這不是什麼賄賂的錢,而是傅師擔心他在獄中受苦受難而“打點”獄吏、獄卒的錢,因為恩師知道獄吏、獄卒之尊,在中國曆史上向來是有名的。“我入獄以後,當天晚上被傳訊過一回,那隻是簡單地問了幾句。以後直到出獄,都沒有被傳訊過,所以在這方麵,我一點沒有受到折磨、痛苦,相信這就是傅師花了一百塊洋錢的功果了。”他感激地說:“我是那麼渺小,而師之愛護我,替我設想,則實在太周到了!太周到了!”

據當時傳言,那次傅斯年為了救學生,竟然找到台灣最高當局。據說蔣介石與部屬見麵,隻有傅斯年是敢在蔣麵前“從容地蹺起二郎腿,抽著煙鬥”的人。那次傅師救徒見蔣有沒有“蹺起二郎腿”?陳認為:“救徒心切,應該沒有!”

“四六事件”有驚無險地過去了,但橫亙在前的危機卻有增無減,直到把他整死為止。

1950年冬至的前一天上午,傅斯年離開家,去農複會參加蔣夢麟主持的一項會議。會中,他一如往常,發言時神采飛揚。中午,他開完會,回家吃了中飯,休息了一小時餘,便揣了一包早上他太太在門口買來的芙蓉牌煙絲,匆匆趕去南海路的省“參議會”。

下午,將近6點10分,他答複完了第二次質詢,走下講台。這時,沒有人注意到他緩重的腳步、蒼白的臉色。會議散了,傅斯年卻因腦溢血暈厥。當晚,沒到子夜,他就死在象征民主的“參議會”裏。

抵台後的傅斯年仍兼任隨遷的“中央研究院”史語所所長,但主要精力則投入台大的興建改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