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暴風雪(2)(1 / 2)

安泰也注意到了墓碑上的劃痕,安大營落葬後,他悄悄來過兩次,後一次是入冬時,那時還沒劃痕呢。他見安平氣得直哆嗦,勸慰道:“現在人們不僅仇富,也仇恨英雄人物。一個烈士陵園,咱安家就占了兩席,人家氣不過,劃幾道也是正常的。”

“肯定是辛欣來這該殺的幹的!他他媽的還活著,根本就沒離開這兒!”安平說完,趕緊給父親燒紙磕頭,祭奠完畢,未等離開墓地,就急三火四地給唐眉打電話,問她表哥陳慶北的電話,說發現了辛欣來的蹤跡,讓他趕快帶人來!

想必是最近流感頻發,到衛生院看感冒的人多了,唐眉的話語裏,夾雜著一片咳嗽聲。唐眉說:“我正想找您呢,今晚有時間嗎?有事情想單獨跟您說。”

“你先把陳慶北電話給我,要不你幫我給他打電話也行,告訴他趕快帶人上來,辛欣來沒離開咱這兒!”安平說這話時,安泰拉著他的袖子,輕聲提醒:“未必就是辛欣來幹的——”

唐眉大概從衛生院走了出來,風聲代替了咳嗽聲,她說:“好吧,我馬上就給表哥打電話,但今晚我真的有重要事情跟您談,跟雪兒有關的,晚上六七點鍾,您到我西坡的家來一趟,好嗎?”

安平一聽唐眉要說的事情,與女兒有關,趕緊答應了。安雪兒現在是個盡人皆知的孕婦,安平想唐眉身為醫生,找他談女兒的事兒,一定與胎兒有關。是不是她懷的是怪胎或是死胎?如果那樣,他倒是慶幸,就手可把辛欣來的孩子除掉。隻是她懷孕數月了,隻能引產,萬一引產殃及性命怎麼辦?

返程是安泰駕車。他把哥哥送到龍盞鎮後,直接回古約文鄉了,年底前鄉裏一堆雜事,等著他處理。他告訴安平,除夕他們一家三口回來,陪母親吃完團圓飯,初一早晨就回去。他怕待的時間長,母親和妻兒拉起家常,萬一葛秀麗把持不住,再把大營的死訊給走漏了。

安平回到家,安雪兒將一盆清水端給他。上墳回來的人,進家得洗手。

繡娘不在屋,她去馬廄了。安平邊洗手邊問女兒:“你沒覺得不舒服吧?”安雪兒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搭在肚子上,說:“孩子能踢人了,他喜歡夜裏踢,把我踢醒好幾回了。”安平說:“當年你也這麼踢過你媽。”安雪兒說:“我媽那年來石碑坊求我,我真不該那麼對她。”安平沒接話茬。他知道全淩燕過得不好,可想起這個女人,他沒有心疼的感覺,隻有同情。安平洗完手,去馬廄告訴母親,他明天要騎馬進山,讓她給馬喂點好料。

繡娘撫摸著白馬的臉頰說:“快過年了,你上山幹啥?”“我在家悶得慌,進山透透氣。”安平說。“死冷寒天的,你不心疼自個兒,我還心疼白馬呢!”繡娘明白安平進山為啥,幹脆挑明了說:“前幾天我幫你收拾背囊,看見裏麵那把七寸殺豬刀了,刀柄的花紋是我刻的。我知道你朝辛七雜要的,也知道你要來想幹啥。”

安平說:“您不也騎著馬,進山去找過那個該殺的了嗎?”繡娘把手從白馬臉上,顫抖著轉向兒子。她老了,身子縮了,雙手捧著安平的臉,明顯吃力了,她含著淚說:“你真想去也行,第一不能騎馬,第二不能帶殺豬刀,我要我的兒子啊。”

冬季在雪原穿行,沒有馬助力,繡娘知道他走不遠。他走不遠,兒子相對就是安全的。

安平深深地理解母親。在父親的葬禮上,作為長子,他曾擁抱過哀思深重的母親。自那以後,他多年沒擁抱母親了。在白馬溫柔的鼻息聲中,安平在馬槽旁,俯下身來,擁抱母親,向她保證,如果抓到辛欣來,絕不自行處理,會交到公安局手裏。

繡娘說:“那我給白馬烤塊豆餅吃,讓它明兒帶你進山。它走不動時,你可不許抽鞭子啊。”

安平哽咽著點點頭。不過他並沒按計劃騎馬進山。

小年的晚上,安平吃過餃子,六點鍾離開家,去唐眉那裏。走前他跟母親撒謊,說過小年了,想去看看單爾冬。繡娘說:“好啊,你勸勸單四嫂,人家回來,就是跟她認罪了,別不依不饒的,總不能讓他在驢棚過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