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悲鴻和父親暫住的小客店旁,常有一對賣唱的父女向來往的客人唱歌討錢。姑娘眉目清秀,梳著一條長長的辮子,水汪汪的大眼睛蒙上一層哀怨。姑娘的父親穿著一件破長褂,瘦削的臉上,布滿了歲月的溝痕。他手拿一把胡琴,彎著腰向圍觀的人群說:
“諸位貴客,感謝你們的賞光,小女為你們演唱一首江南小調,望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謝謝!”
老人坐在小木凳上,拉起了二胡。悠揚的琴聲飄揚起來,姑娘的歌聲甜美清脆:
月亮彎彎影兒長,
流浪的人兒想家鄉,
村前池水魚幾條,
屋後瓜架豆花香。
天上雲多月不明,
地上山多路不平,
流浪的人兒想家鄉,
唉……
家鄉的山水親又親。
……
淒婉的歌聲勾起了遊子的思鄉之情。悲鴻從父親手裏接過一角小洋,送到姑娘手裏,圍觀的人也都將小錢遞過去。入夜,悲鴻躺在客店的床鋪上,望著窗外的月亮,想起了故鄉的一切:清清的河水,蔥鬱的茶山,兒時的夥伴,慈祥的母親……
悲鴻和父親奔走於無錫的街頭巷尾,寫字賣畫,風餐露宿,飽嚐了人間的艱辛。一天,他們來到了一所公館,為那家的老太爺畫像。徐達章小心翼翼地走進朱紅色的大門,來到堂屋,隻見一位尖嘴猴腮的老頭氣喘籲籲地躺在躺椅上,陰陽怪氣地說:
“窮畫畫的,給我畫一張全身的,畫不好,我可不給你錢。”
悲鴻氣得雙拳緊握,真恨不得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出了朱漆門樓,悲鴻頭也不回地跑回住地。他真想大喊一聲:“我恨這個世界!”
殘酷而痛苦的現實使悲鴻懂得了人世間的艱難,他同情貧苦的人民,憎恨豺狼禽獸。外麵的世界也使悲鴻知道了許多國家大事,特別是辛亥革命的爆發,激發了他心中的許多美好設想。他更加發憤地練畫,學習父親的筆法,從父親那裏接受了許多中國傳統的繪畫藝術,逐漸形成了自己獨樹一幟的風格。他注意觀察身邊的事物,收集各種煙盒封麵,摹寫上麵的各種動物。在書店裏,他看到了歐洲19世紀繪畫大師們作品的複製品,這些都給他以莫大的啟迪。
他幻想有一天,自己也到那遙遠的地方去看一看,親自聆聽藝術大師的指教。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漂泊的流浪生活,終於使父親體力不支,染上了重病。悲鴻求助無門,欲哭無淚。他寸步不離地護理著病榻上的父親,請醫生,跑藥店,為父親買些可口的飯菜,自己卻餓著肚子,以水充饑。
在悲鴻的精心看護下,父親脫離了危險,能下床活動了,悲鴻便攙扶著父親,踏上了歸鄉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