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2月19日早9時26分,一輛掛著“湘A”牌子的警車停在了一座看守所的門口,車子熄火後便沒了動靜,隻是靜靜地在路邊等待著。
“嘎吱——哢擦。”
約摸半個小時後,鐵質的大門被打開,老舊的軸承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一個麵相普通的男人抱著紙箱從裏麵走出,隨即鐵門關閉,他先是回頭看了一眼,見無人歡送,便又扭過頭來,呆呆地矗立在大街上,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茫然,這時警車門終於打開,一名年輕的警察朝他這邊走了過來。
“警員張誌誠,請問你是麥哲昂先生嗎?”沒有多餘的廢話,警察先是展示了自己的證件,隨後直入主題地說道,“我是來接你出獄的,順便帶你辦理出獄手續,你現在有急事嗎?”
被叫做麥哲昂的男人緩緩搖頭,隨後在張誌誠的帶領下鑽進了警車,車子發動,直駛向當地公安機關,兩人一路上都沒什麼話,直到目的地下車後,這名年輕警察才語重心長地送了一句別語。
“我聽說過你,兩年前賣成人漫畫入獄,雖然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愛好歸愛好,生意歸生意,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和錢硬扯上關係,不值得。”
正準備離開的麥哲昂聞言一愣,隨後回了對方一個雲淡風輕的微笑:“沒事,反正我也不準備畫畫了,大學專業是金融,以後找個班幹這個。”
張誌誠點點頭,沒有把話題繼續下去,隻是囑咐道:“你的釋放證明書記得拿好,然後去裏麵問人,說自己出獄辦理戶籍登記,會有其他同事幫你的。”
麥哲昂感謝了兩聲,隨即往公安局裏麵走去,在民警的引導下,他不僅走完了戶籍登記的流程,還見到了當年逮捕他的老熟人。
葉應星,聽上去是個青春小夥,實際上已經是個奔五的老家夥了,兩人見麵寒暄過後,麥哲昂這才知道自己是對方送進去的最後一個人,如今他已經轉入文職,說是要積攢功德,免得日後遭報應,本以為這場會麵就到此為止,但在麥哲昂離開前,葉應星竟然搬出一個紙箱來,說裏麵都是他的東西。
“你租的那間房子,房東早就收回去了,以防他把你的東西全部扔進廢品站裏,我提前過去搬了一些出來,正好現在物歸原主,”葉應星叼著一根煙,隻是沒有點燃,“數位板、電腦、筆記本、榮譽證書和獎杯,我能找到的都在裏麵,不過衣服褲子沒給你留,沒那麼多地方放。”
麥哲昂沉默著點點頭,就地清點起裏麵的東西,雖然葉應星本人有些不修邊幅,但他卻把麥哲昂的東西收拾得很整齊,哪怕麥哲昂親自動手,也不見得會比對方更細心。
將裏麵的舊物拿起端詳,相關的回憶也陸續從麥哲昂腦海中翻出,不過這些回憶沒有幾個值得他留念的,因此很多東西都是拿起一瞥便匆匆放下,隻是當麥哲昂的手指觸碰到一個厚厚的筆記本時,他的動作終於頓住了。
在無數個模糊的記憶碎片裏,麥哲昂對這個物品的印象應該是最深的,他記得這是一個由羊皮紙構成的筆記本,筆鋒劃過紙麵的觸感很是美妙;他記得這個筆記本厚18mm、長250mm、寬176mm,不到一百頁的數量,還被自己撕去了五張;他記得在這個筆記本裏,凝固著一名中學生的幻想,那名中學生也曾為之起名,叫……
《格外深淵》。
“嘩啦。”
不由自主地,麥哲昂翻開了第一頁,果然,花體的四個大字與他回憶裏的樣子別無二致,再往後番,便是那蹩腳的手寫體,描述著那個少年幻想中的世界觀:
《禮記·緇衣》曰“言有物而行有格也”,即格為標準,為典範,為法式,為天行有常之道,以至於格外者,是謂混沌飄渺,無形無質無盡,無所處如深淵,亦無窮之可能也。
這帶有濃厚中二氣息的發言,要換以前,麥哲昂看見肯定是臊紅了臉,但進監獄改造兩年後,如今再看,已經能做到一笑置之了,而察覺到麥哲昂臉上的笑意,葉應星識趣的沒有打擾,轉頭回到工位上做起自己的事情來,任由對方追溯自己的少年時光。
麥哲昂再次翻頁,從這裏開始便是設定集的正文,在確定格外深淵的定義後,要做的便是以其為基礎,一層層築起高樓,於是少年在筆記中又鋪了一道設定,說是在格外深淵裏,充斥著可以衍化萬物的“混沌質”,這些混沌質若完全衍化,則會成為物質進入物質位麵,成為秩序的一部分。
既然有完全衍化,那自然也有非完全衍化,而所謂的“非完全衍化”,指的便是有人為幹擾的情況,因為混沌向秩序變化的過程無法由內而外地終止,所以過去的麥哲昂為自己捏了一個名為“業止”馬甲,以介入混沌質的衍化環節。
關於業止的形象,當年麥哲昂是直接套用自己的模樣,所以在筆記裏沒有留下立繪,唯一有圖畫記錄的,便是他在格外深淵中立起了一座倒懸的九層高塔,業止坐在最上層的中央,玩弄著混沌質的衍化,而在業止對混沌質進行幹預後,未能完全衍化的混沌質便成為了一種特別的東西,祂們叫——無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