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煙繚繞,火焰升騰。
麥哲昂看著眼前逐漸化為飛灰的筆記本,神情有些恍惚,而為他提供火源的葉應星則在一旁抽著煙,若有所思,直到一切都接近尾聲時,他才丟掉手裏的煙屁股,朝麥哲昂問出了一直縈繞在心中的那個問題:“我說……你為什麼不繼續畫下去?”
“繼續畫本子賺錢,然後再被你抓一次?”麥哲昂半開玩笑地反問。
葉應星聞言有些尷尬,但還是認真道:“如果你再犯法,我肯定再抓你一次,但你清楚的,畫畫不隻有賣成人作品這一條出路。”
“我放棄畫畫的理由有很多,例如在牢裏待得太久,如今已經跟不上時代,例如正規畫師的市場已經趨近於飽和,想再新擠進去很難……”見葉應星不接自己的玩笑話,麥哲昂也認真了起來,“但最主要的原因,恐怕是我已經放下了。”
“放下?”葉應星不解地皺眉,“放下什麼?”
麥哲昂瞥了一眼老警察,目光中多少帶點鄙夷:“光顧著搜集我的罪證了,連我為什麼犯罪都不知道?”
被麥哲昂打著七寸後,葉應星這下真有點臉紅,畢竟當時研究對方的時候,幾名警察一致認為麥哲昂是單純地圖財,畢竟絕大多數的類似案例主犯都是這類目的,並且像麥哲昂這類犯罪不比惡性刑事案件,動機並不影響量刑,所以大家在這麼定調後直接就進入抓捕程序了,如今來看,確實還有自己沒能挖出來的隱情。
見葉應星不吱聲,麥哲昂也就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我爸媽在我初中時意外去世,之後由外婆代為撫養,但在我大學時,外婆的肝癌複發,連爸媽留下來的保險賠償都堵不住醫院的窟窿,後來她就走了,快到我都沒能見最後一麵。”
“從那之後我就開始缺乏安全感,莫名其妙開始害怕起很多東西,尤其是怕死,不光怕自己死,也怕那些跟我親近的人死,因為這種心理,我變得很焦慮,隻能用畫畫這個從小培養的愛好不斷安撫自己,漸漸的,畫畫就從我的愛好,變成了一種純粹的止痛藥,我在裏麵找不到快樂,隻是麻木比焦慮更能讓我好受點而已。”
“所以你後來就開始圈錢?”葉應星問。
麥哲昂微微頷首,目光眺向遠處的天空:“有錢就有更好的醫療資源,更健康的生活環境,不是嗎?在入獄之前,我所追求的無非就是這些,直到我入獄,連追求這些的資格都失去了,我這才想通了一點。”
“過段新人生吧,姓麥的。”這句話並非出自葉應星之口,而是麥哲昂的喃喃自語。
老警察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轉身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一邊走,他一邊揮著手說:“收拾下東西,我帶你去政府一趟,先把手續辦完,規劃好未來,再來談新人生吧。”
春風卷走地上的灰燼,像是要去向遠方,麥哲昂注視著那些灰色的小精靈,默然為它們作別,這些囚禁在他過去的家夥們,是時候解脫了。
……
格外深淵,無名之塔最頂層。
一具魁梧的盔甲手扶著長劍,靜靜矗立在空曠的王座前,麵朝黑暗的曠野,寸步不離,好似在守護什麼,又像是等待著什麼,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的黑暗裏終於有腳步聲傳來,很親切,但無格者弗提斯知道,自己不是在等祂。
三道身影由遠及近,赫然是業止的前三位造物,染、亞門、特芙羅拉,雖然在麥哲昂的筆記本中,祂們都是或自信或親切地笑著,但現在,祂們的表情無一例外都很嚴肅,因為祂們的造物主業止已經很久沒有現身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