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守夜人
很熱,很熱,像掉進了維蘇威火山,被熾烈的岩漿包裹,熱得融到了骨子裏,熱得快要化掉。
“……九,盼九,盼九。”
在叫誰呢?盼九?盼九?盼九是誰?
“盼九,堅持下去,還想見丁若清長就活下來。”
丁若?很耳熟哦。丁若清長?丁若清長……
……
……
盼九最喜歡丁若,盼九最愛丁若,盼九要和丁若在一起,一輩子都在一起!
丁若不要想她了,丁若不要再想她了!盼九在丁若身邊,丁若看看盼九,看看盼九!
想起來了,盼九是他,他隨母姓,他的全名叫南宮盼九,他愛丁若清長。
倏然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他以為他還在做夢,夢裏聽到的那個聲音又響起來。
“盼九!”明顯鬆了一口氣,說話的人由緊張到放鬆,聲音裏隱隱泄出喜悅,“不用擔心,醫生說,失明隻是暫時的,過幾天就好。”
原來他沒有做夢,他醒了,隻是看不見。
還好——他能見丁若。
盼九安慰地扯出一絲笑,隨即蹙緊眉頭,“方方,好痛。”
痛?當然痛。把他劫走的直升機被打下來,飛機炸成一堆破鐵,機上四個人裏就他還有氣,又得方晟帶人急救,一幹人拚了兩天兩夜終於竭力,剩下隻看他命硬不硬。
“方方,丁若在哪裏?”虛弱地,盼九翕動蒼白的唇問。
醫生護士湧進來,方晟退開讓位。遠遠地退到角落,望著窗外黑影憧憧,方晟眼裏一片寂暗,緩緩開口,“不知道。”
“不知道?不會的……丁若擔心我,丁若知道我出事他會很急很急的……”盼九嘶著嗓子,焦急地叫,無血色的麵容上竟因為激動染了淡淡的紅暈,“一定是你沒告訴他,對不對?”
一時間,正給盼九檢查的醫生護士忙碌起來,兩名護士壓住掙紮的盼九,鎮定針劑紮入青色的血管。
“方先生,請您先出去,他不能再受刺激了。”護士甲冷冰冰地打開門,驅逐。
臉上永遠是沒有表情的表情,方晟靜靜地朝門外走,快要到門口時說了句,“丁若清長在為兒子辦葬禮。”
男人說得那麼隨便,仿佛隻是隨口說“今天天氣不錯”,這句話卻令盼九驀然失力,放棄了掙紮人偶一般地躺在床上,任由人擺布。
“方方,他沒有找我,是嗎?”看不見的眼忽然流下淚,盼九安靜地問。
原來,他還是厭煩了,不是他想要的不是他愛的,他怎麼都不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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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山。
出席葬禮的人很少,女子黑裙,男子黑衣,清一色的白玫瑰,表情嚴肅卻沒有一絲悲傷。
躲在遠處的記者,扛著長槍短炮偷拍,詭異的是竟沒一人能拍到墓地邊男男女女的麵容。
超級巨星丁若清長痛失愛子,從警局認領回麵目全非的屍體,丁若清長低調地為愛子操辦葬禮。
有人猜測,那不是南宮盼九的屍體,或者說南宮盼九並沒有死。
不過,那又如何?
丁若清長認定了那是南宮盼九,是他一手養大的孩子,暫停所有的工作,一心一意為兒子辦葬禮。
“丁若……”爵平平不知該說什麼,一向瘋癲的她今天竟很正常很淑女,拋下手中的白玫瑰,靠近清寂地站在遠處樹下,沉靜如海的男子,爵平平抬手撩下帽上的黑紗,與男子一同看著工人們一鏟一鏟地用土掩埋棺木。
“丁若,貓有九命,盼九沒有死。”
女人,就是奇怪的邏輯!丁若清長淡淡地吐出一口氣,眸子裏一片空寂。
“久久不是貓。”男子說,“南宮盼九死了。”
丁若不哭,丁若不哭,久久陪丁若,久久愛丁若。
男子閉上眼,輕風中恍若傳來孩童稚嫩的聲音,幾天前那個孩子許給他一輩子,可是他必須——必須當那孩子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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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月餘過去,知了從土裏爬上樹,昭告炎夏的來臨,盼九的傷恢複很快,讓他的醫生嘖嘖稱奇。
“方方,這不是丁若的功勞。”靠坐在床上,目光寂靜如水地瞧著窗前的梧桐樹,盼九說,“我想活下去,我想快點好起來,我想象從前一樣能跑能跳,我想知道殺我的人是誰,我想……我想……”說不下去,也再說不出口。盼九噤聲,仔細地瞧著梧桐葉縫隙間穿透過來的陽光,年輕的臉上沒有悲傷,也沒有喜悅,隻剩平靜,讓人不忍的平靜。
我想回去,回到丁若的身邊,我想親口問問丁若,為什麼你要當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