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歸來的劉月英剛走到村頭,突然怪叫一聲,一翻白眼昏了過去。
月英被鄉親們抬回家,又揉胸口又掐人中,丈夫李建民更是急得連聲呼喚,月英總算蘇醒過來了。可是醒過來的月英直眉瞪眼細腔侉調地唱了起來:“你們聽了:我本城裏一雕仙,修煉千年法無邊。為給百姓消災病,不遠萬裏來此間!”
一個姑娘以為月英得了精神病,嚇得忙往後退,兩個婆婆很快明了怎麼回事:“呀,月英這是讓仙姑附體了——快,都跪下!”
月英頂了仙,這消息很快在九道溝傳了個遍,九道溝偏遠,前年才接上長電,頭年才看上的電視,這裏的人迷信的還不少。村裏本來已有了一個仙婆一個仙漢,仙婆頂的是長仙(蛇),仙漢頂的是黃仙(黃鼠狼),雖說都不怎麼靈驗,可因為九道溝山高皇帝遠,買藥看病都不方便,有個小病小災的人們求求仙落個心寬也就挺過去了。現在又出了個雕仙姑,而且這仙姑還是城市戶口,大地方來的,這對九道溝人來說該是件好事,隻是還不知仙姑到底靈不靈。
這天,張家的老母雞不知把一群小雛雞領到哪裏遊逛去了,張婆婆找了半晌不見影,有人就出餿主意,叫她找月英請仙看看。張婆婆說:“仙姑能管丟小雞兒?”人家說:“要靈驗就該大事小事都靈驗。再說老雕找小雞兒,那不一找一個準兒麼?”張婆婆一聽有理,便找到月英請仙。月英來仙後,打著眼罩四下觀瞧一陣,然後向西一指,讓張婆婆到老高家找去。張婆婆顛顛跑到西頭高家,老遠就聽見雞雛叫,來到高家後園一看,母雞小雞一隻不少。張婆婆從此對雕仙姑深信不疑,說她又靈驗又好求。
這天許家又找不見了老母豬,許老漢也來請雕仙姑幫忙,雕仙姑讓他到南崗子地裏去找。許老漢來到南崗子,一進地就見他家老母豬正在大嚼青玉米呢。
要割地了,梁滿倉卻怎麼也找不到他家的鐮了,沒轍他也來到月英家向雕仙姑求助。經仙姑指點,滿倉回家從牛槽底下摸出了他家的幾張鐮。滿倉嘴裏讚著仙姑靈驗,肚裏卻暗叫邪門兒——鐮刀明明都掛在倉房房簷下了,啥時自個兒長腳跑到了牛槽下?
頭三腳踢響了,劉月英立時成了九道溝的名人,不光狗裏人信她,連七狗八岔都有人慕名而來請仙姑消災去病解愁難。雕仙姑給人看病跟別的仙家不同,一是病分虛實,她隻看“虛”病,而實病則建議去看醫生,不給人耽誤病;二是不收現金,隻收供品。不過心到仙知,上供人吃,那麼些東西哪裏吃得了,建民便拿到趙家小鋪代賣。東西也就變成了錢。而最大的不同之處則是月英來仙的時候不象別的仙漢仙婆那樣胡扭亂唱。每次來仙時,打扮得鮮鮮亮亮的月英不是唱平戲就是唱黃梅調,有時還唱梆子腔二人轉,而且都唱得有板有眼,悅耳動聽。她的小身段扭起來更好看,她不光會扭,還會舞,跟電視裏跳的那些什麼迪斯科霹靂舞差不多,再加上心靈手巧的建民拉胡弦吹笛子又敲鑼打板地給她伴奏,所以特別招引人,她一來仙村裏男女老少都跑去瞧新鮮看熱鬧,跟看戲似的。大夥邊看還邊忍不住咂舌吧嗒嘴,都誇城裏來的仙姑活潑開放通人氣。村裏另外兩個仙漢仙婆卻門前冷落,很快就不來仙了。
人的名樹的影,這天一輛吉普車開進九道溝停在了劉月英家的門口,月英一見車上下來的是譚副鄉長,隻當他是來興師問罪的,肚裏正想詞兒,不料譚副鄉長趕走看熱鬧的掩上大門,要月英請仙給她看看前途。月英沒想到大鄉長也信這一套,當下鬆了一口氣,很快就來了仙。譚副鄉長求仙姑給看看,自己能不能當上正鄉長。月英唱道:
“鄉長大人好福相,方麵大耳有官樣。吉星高照官運旺,今年一定當鄉長!”
譚副鄉長了顛顛走了。不久,他果真當上了正鄉長,還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到月英家還願。在譚鄉長的示範下鄉裏的其他幹部也都紛紛拜倒在仙姑腳下,月英家門前人來車往,好不熱鬧,她家到小賣鋪寄賣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兩年後,已經靠頂仙致富的劉月英家拆平房起小樓。小樓剛蓋好,譚鄉長又來了,這回是求仙姑施法力,助他順利當上副縣長。誰知這回月英一見他臉上就不帶笑模樣,來仙後更是冷若冰霜地唱道:
“鏡子裏開花花不香,深井裏望月月不明。狗咬尿脬空歡喜,竹籃子打水你一場空!”
譚鄉長大怒當即宣布不準劉月英再頂仙,還要把她當做破壞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的典型來嚴肅處理。可是未等處理劉月英,譚鄉長貪汙行賄買選票的勾當就被揭露出來,並很快被罷免職務接受審查。這一來月英的名頭更響了,不少人都把她當成了活神仙。
這天,有兩個陌生男人來找月英看仙。一進院月英就看著他們有些眼熟,待到說著話細一打量,她不禁嚇了一大跳——這不是昨晚電視裏通緝的那兩個越獄犯麼?
還真讓月英看準了,這兩個家夥正是公安機關通緝的越獄重犯。越獄後他們猶如喪家之犬般四處躲藏,可是到哪裏也衝不破公安機關布下的天羅地網,最後他們一頭紮進了九道溝,想從這裏翻山越嶺逃往大西北。在小賣鋪買吃食時,他們聽村人把月英說得神乎其神,這兩個走投無路有很愚昧迷信的家夥就象撈到了一棵救命稻草,想求神靈保佑他們躲過這場大災大難。月英認出他們是逃犯後,很快壓住心頭的驚慌,想在院裏請仙,然後敲鑼招來鄉親,可是兩個家夥做賊心虛,一定要進屋請仙。進了屋,月英就趁燒香禱告打坐的空兒想主意。孩子去姥姥家了,建民去梁東吃喜酒了,現在家裏就她一個人,她既要保護自己,又要設法抓獲兩個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