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朗讀 第五十一章 模特
眼看就要過年了，我們一家三口陪著嶽父母逛街，想給他們買幾件新衣服。
商場裏很熱鬧，擠滿置辦年貨的人們。別看商場裏的衣服琳琅滿目，可是，適合老年人穿的衣服並不多。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專賣老年人服裝的專櫃，妻子忙著給嶽父母挑選衣服，試試這件，又試試那件。嶽父個子很高，嶽母偏胖，合身的衣服，還真不太好買。
我和兒子站在一邊，做他們的參謀。這件，款式不錯，就是稍短了點；這件也不錯，但是，好像太緊了，有沒有大一號的？要不，再試試那件？嶽父和嶽母像模特一樣，試了一件又一件，營業員脾氣也好，一件件地幫我們挑選。倒是嶽父試得有點不耐煩了，搖著頭說，隨便買一件嘛算了，不要弄得這麼麻煩。妻子不同意，買衣服當然要試好，不合身穿著難看，還不舒服。我們也跟著附和，嶽父母平時穿得都很樸素，難得買件新衣服，這次當然要挑好。
商場裏，人頭攢動。
忽然，拿著一件衣服準備試的嶽母，用胳膊肘搗搗我，嘴還往一邊努了努。我茫然不知其意。嶽母見狀，湊近我耳邊輕聲對我說，那個男人在我們身邊很久了，怕是小偷，你留神著點。我順著嶽母的眼神看過去，在櫃台不遠處，站著一個民工模樣的中年男人。我也早注意到他了，我們剛過來的時候，他好像就站在這兒了，一直奇怪地站在一邊，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的。我盯著他看了幾眼，想看出一點端倪，沒看出。
他似乎發現了我在注意他，瞥了我一眼，就有點慌亂地將眼睛移開了。
這時候，嶽母從試衣間裏走了出來，身上穿著一件新衣服，這件衣服，不但合身，而且顏色和款式，都很適合嶽母這個年齡。這件不錯！
我們都忍不住發出讚歎。“是蠻好看的！”站在我們身邊的那個中年男人，突然冒出了一句，口音很重。我們奇怪地看看他，看到我們都看他，他局促地搓著手。真是一個怪人。我下意識地盯了一眼妻子的背包，還在。
嶽父母總算各自挑好了一套新衣服。開票，付賬，拿起新衣服，準備離開。中年男人忽然徑直走到嶽母前，囁囁嚅嚅地說：“大娘，能不能請、請你幫俺一、一個忙？”我們停下來，詫異地看著他。他急切而結結巴巴地說：“是這、這樣的，俺、俺出來打工，好幾年沒、沒回家去過了，俺想給俺、俺娘買件新、新衣裳，寄回去，俺娘跟你的個子差、差不多，也差不多胖瘦，俺就想請你幫、幫俺試一下……”鄉音很重，又說得結結巴巴，但大致還是聽明白了，原來他是想請嶽母幫他試一下衣服。
嶽母看看他，猶疑了一下，點點頭。他激動地向嶽母鞠了一躬，衝著營業員喊了起來：“大姐，快將俺挑、挑好的那件衣服拿來，讓大娘幫、幫俺試試。”營業員彎腰從櫃台下麵拿出一件女式冬裝，遞給中年男人。中年男人雙手捧著遞給嶽母：“麻煩大娘了，你老真是好人。”
嶽母拿起衣服，走進試衣間。一會兒，嶽母走了出來，別說，還真怪合身的，就是式樣有點過時，老土。中年男人圍著嶽母轉了一圈說：
“大娘，你穿著這衣裳，真好看。俺娘穿了，也會好看的。”說話竟然也不結巴了。嶽母慈祥地笑了笑。中年男人捏著衣角，問：“大娘，穿著暖和嗎？”嶽母拍拍衣襟：“還蠻暖和的。”中年男人咧開嘴笑了，好像看到了自己母親穿著新衣裳的樣子似的。忽然，中年男人臉上又浮現出一絲不安：“前幾天打電話回去，爹說俺娘比以前瘦了，也不知道俺娘現在瘦成什麼樣了……”
營業員又拿來一件小一號的衣服，讓嶽母試。緊了點。我們也幫他出主意，老年人的服裝，寧肯大一點，不能小，不然束在身上，不舒服。最後，中年男人滿意地挑選了一件。
商場裏人來人往，到處張貼著喜慶的年貼畫。春節的腳步，越來越近了。我們拎著新買的衣服，回家。走出商場，嶽母歎了口氣：“他也是人家的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