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讓我來向你談談你最感興趣的事情。我的健康狀況很好,我的工作正像我所理想的那樣進行著。如蒙上帝默助,我將於來年春天在國家的展覽館裏展出我的部分畫作。奈赫萊,我已看到未來正在向著我微笑,我不應該像偶像一樣麵無表情,而應該用工作、學習和探索麵對未來的微笑。
我的朋友艾敏·哈裏尼先生將到巴黎來。如蒙天意,你將聽到令你快慰的消息。因為我們將進行一項極好的工作,如果條件允許的話。艾敏·哈裏尼是敘利亞少有的人才;麵對偉大工作,他是不會退縮的。
紀伯倫
1910年3月7日
巴黎
親愛的奈赫萊兄弟:
這些天來,我頗似被工作轉動的輪子,想停都沒有辦法停下來。但是,你知道,沒有工作的生活就像死亡一樣。兩個月以來,我一直在忙於準備鬆往即將在下周開幕的法蘭西美術展覽會的部分畫作。在我準備鬆展的作品中有一幅巨製,被我命名為《曆代行列》;至於我在這幅畫中傾注了多少心血,則隻有上帝知道。因為這幅畫所涉及的題目,需要進行大量研究,要花費許多時間苦心思考,還要有深層次的感悟。我真不知道自己把工作做好沒有,隻知道自己在那幅畫中投入了上帝賦予我的一切和人的能力能夠完成的一切。不久的將來,我會將結果告訴你。
奈赫萊,我們能在黎巴嫩見麵嗎?到那時,我們將分騎兩匹寶馬,去巴勒貝克廢墟一遊。我們將穿越阿綏,從那裏前往霍姆斯,再去寬廣的平原。我們在阿拉伯人中間過夜,聽他們唱歌,讓我們的胸中充滿美妙的“邁瓦利亞”情歌[116]。這是遙遠的美夢——隨夜幕垂降而至,複伴晨光而去的美夢——人們醒時將之視作幻夢,很快便在眼前消失,就像山穀中霧靄畫麵,頃刻消散,影跡不見。
……
紀伯倫
1910年5月7日
巴黎
親愛的奈赫萊兄弟:
幾天之前,法蘭西全國美展開幕了。這畫展的重要性,當然你是知道的,它是現代文明展,其地位相當於阿拉伯蒙昧時期的“歐卡茲集市”[117]。奈赫萊,我真希望你能來巴黎,一覽法蘭西共和國的壯美外觀,親眼看一看用繪畫和雕塑表現出來的藝術之美,頗似《一千零一夜》作者所談及的奇珍異寶。在法蘭西共和國建造的代表著他的國力和財富的宏偉建築中,排列著當代最傑出的畫家和雕塑家們的繪畫與雕塑作品。在這些作品中有一幅生長在可迪河穀梁上的黎巴嫩青年的畫作。奈赫萊,我不曾夢想評判委員會將接受我的這幅作品,以便將之懸掛在藝術大師們的傳世佳作旁邊。但是,我卻在夜以繼日地工作、學習,以期獲得為實現理想未來的這種精神積澱,繼而將我的目光轉向太陽。上述畫作所表現的是《秋》,畫麵中站著一個半裸女人。瑟瑟秋風戲動著她的秀發和麵紗,她以她的戰姿、色彩冀四周環境訴說著自來夏日歡樂和冬季痛苦之間的憂傷。法國報紙以大量篇幅談這個展覽,而且有文章提及我的名字,文章末尾用了一些很有味道的形容詞,以讚美的詞句評說這幅畫。評判委員會還給我發來一封信,信中有許多鼓勵的話語;我將把這封信保存到生命的終點,以便使我記起在巴黎度過的勤苦歲月。
我還有一個消息,其重要意義可與上述消息相提並論:法國一家大雜誌已經向巴黎學院阿拉伯教授米沙勒·拜伊塔爾先生約稿,要他把《瑪爾塔·芭妮婭》譯成法文。這位教授已經譯完,不幾周之後,這篇小說將登載在那家雜誌上,並附有我的生平簡介。也許《瑪爾塔·芭妮婭》將是第一篇譯成法文的阿拉伯短篇小說。不過,我希望《沃爾黛·哈妮》也能譯成法文,因為我更喜歡這篇東西,更傾向它的思想和情感。你在我已故母親的衣箱裏發現的那些東西,雖然本身沒有多大價值,也沒有什麼貴重之物,但我打心眼裏想得到它,因為那是我母親的遺物,我理當敬重母親留下的東西。因此,奈赫萊,我希望你把那些東西送給貝什裏的窮苦人家。
上麵提到的那些東西,應該歸窮苦人所有,而不屬於那些討飯的乞丐。你可以把那些東西悄悄地送給故鄉窮苦人,隻要提一體我已故母親的名字就行了。
紀伯倫
1910年9月27日
巴黎
親愛的奈赫萊兄弟:
你還記得冬天大雪紛飛、寒風在住宅周圍呼嘯時,我們圍在火爐旁聆聽的那些有趣的故事嗎?你還記得那個關於花木茂盛、風景秀美、果實香甜的花園的故事嗎?你還記得那個故事的結尾,那些中了魔的樹木怎樣變成了大人和小孩兒,天命又如何將他們帶進花園裏的嗎?當然,你記得這一切,但你不知道紀伯倫就像那些中了魔法的青少年,身上纏著無形的鎖鏈,受著看不見的東西製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