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存在的餐桌旁,卻不把自己辛苦換來的麵包和美釀放在餐桌上的人,我能說他什麼呢?
那些不種想收的人,我能說他什麼呢?
我隻能像評說植物和靠吸植物津液與動物血液而延續生活的寄生蟲那樣評說這些人。
我隻能像評說趁喜娘新婚之夜偷偷竊新娘首飾的盜賊那樣評說這些人。
二十六 我們都祈禱
我們都祈禱,但我們當中的部分人帶著目的和知識祈禱,而另一部分人則無目的和無知識地祈禱。人之心在神聖的無限麵前無聲地跳動、歌唱著跳動。溪水流向海岸,無論山穀狹窄還是寬闊;溪水定會流到大海,無論天空布滿冬季烏雲,還是夾帶著春令喜雨。
在我的信條中,祈禱是對存在的希望,對生活的向往,是有限意誌對無限意誌的想念;發自嬰兒胸中的第一聲呐喊,正是昏迷蘇醒的祈禱;姑娘新婚之夜的害羞是對被我們稱為母性的崇高存在希望所做的祈禱;臨終者發出的最後一聲歎息,是已知向無形未知神殿做的祈禱。
在我的信仰中,祈禱是農夫心裏的甜美希望;農夫將種子播到地裏,暗自說:“奉主之名,全靠吾主!”
祈禱是趕著羊群去綠色草原的牧羊人理性中的稱心義務。祈禱是織匠靈魂裏的美好工作;織匠坐在織機前,為美麗少女織著鬥篷,或為老人織著禦寒的外套。
祈禱,在我的法律中,便是一個人誠惶誠恐地站在黎明之前,中午時分驚愕不安,暮霞中神魂顛倒;夜半之時,從埋伏地點站起來,帶著沉寂與平安喜訊去往夜的平安與沉寂之中。
春天將花兒從沉睡中喚醒之前,花兒在祈禱。秋季將黃葉散落在地麵上之時,樹木在祈禱……當冬季試圖用冰雪為樹枝穿上斂衣時,樹木在殷切地祈禱。
鳥兒鳴唱前後在祈禱;動物祈禱著求食,祈禱著躲進洞穴……
大山告別夕陽時在祈禱;夜幕籠罩下的山穀在祈禱。
沙漠在祈禱,祈禱聲中有綠色森林和噴湧的泉水;山徑在祈禱,祈禱的意思是平原和叢林;星鬥在被黑暗顯露之前和被光明隱沒之後在祈禱;深淵在祈禱,祈禱的意義天堂和樂園。
祈禱並不是信奉宗教者的一種職業,也不是人們欲重複顯示的標誌,認為通過它可以得到上帝的憐憫與祝福,而是人們的一種內裏精神狀態,簡直就是大自然本身的一種看不見的客觀情況;被我們稱為人類的目的與正道,或大自然的方向或宗旨,或生命的必然命運的東西,充其量不過是存在於原子裏的高尚、深刻、全麵的一般祈禱,其存在於太陽之中,與第一物質形影不離,如同與普通智力相伴不分。
祈禱並不始於嘴唇發出,也不止於喉嚨唱出;祈禱存在於我們的每一最初情感和我們的日日夜夜的每一時刻。
我們都祈禱,大地上的所有存在都祈禱,因為大地上的一切來自上帝,歸於上帝。
上帝在自我祈禱,其存在在向自己的存在致禮問安。
二十七 盲詩人
正是光明使我變成了盲人!
那是太陽,慷慨給予你們的是燦爛白晝,而給予我的卻是漆黑的夜;那是比夢還深的夜。
盡管如此,我依然遨遊天際,而你卻住在生你們的地方,直至死神降臨,給你們另一生。
看哪,我用我的手杖和六弦琴探路,而你卻用串珠自娛。
看哪,我在黑暗中一直往前走,而你們卻害怕光明。
的確,我正在歌唱。
我不會迷路,即使陽光隱沒。因為主看得見我們的路,而我也在高度戒備之中。
即使我會跌腳,而我的歌聲是生著雙翅的,依然會翱翔在高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