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答《新月》雜誌問[304](1)(1 / 3)

問:“您認為阿拉伯國家的複興是建立在保證永久存在的鞏固基礎上的,還是不久即平息的一時沸騰?”

答:我認為,被我們當作阿拉伯國家複興的那種東西,充其量不過是西方新文明的一種微弱回聲。因為這種可賀複興本身並未創造任何東西,也沒有顯現出任何打有自己印記或染有自身特色的東西,從外部吸了水的海麵,會稍許膨脹一些,但不會變成活水之泉。至於把海麵看作水泉的人,他則須去看眼科醫生求藥,須會一會本文作者,並了解其看法。

整個東方,從一個大洋到另一個大洋的整個東方,都已變成了西方和西方人的大殖民地。至於東方人,那些為他的過去感到自豪,為他們的古跡感到驕傲,炫耀他們祖先功績的東方人,他們則已經從思想、愛好和傾向上變成了西方思想、西方愛好和西方傾向的奴隸。

我們所研究的並不在於西方文化本身合適與否。西方文明已於1914年停步在永恒命運講台之前,至今仍站在那裏。假若永恒天命派我發表裁決書,我早就行事了,而且我要說的話與西方大多思想家完全合拍。

我們現在要研究的是阿拉伯國家複興了還是沒有複興;我們要研究的是“複興”一詞的涵義及其結果。

假若按照小學生有時要顯示一下自己字麵引證能力來理解“複興”一詞,那麼,阿拉伯國家是複興了。

假若“複興”意味著修補破舊,那麼,阿拉伯國家是最值得稱讚的。

假使“複興”的意思是此人去穿為他人剪裁的衣服,那麼,阿拉伯國家已步上康莊大道。

假如“複興”是將黑塗白、粉飾坍塌、修葺破爛,那麼,阿拉伯國家已經登上光輝頂點。

倘若“複興”是用愚昧放大鏡來觀察事物,我們會把螞蟻看成大象,把蚊子看成駱駝,那麼,阿拉伯國家已經高高挺立起來,直摩雲河。

倘若“複興”是因困難而遠離高尚人,因方便而向小人投降,那麼,阿拉伯國家已經穩居安全處,不畏時間變遷。

假使“複興”意味著創造和發現,那麼,阿拉伯國家仍然在沉睡之中;倘若我們用迷戀西方文明者的眼光去觀察發明創造及西方文明中的機器革新,一樣可以說阿拉伯國家仍在沉睡。

假若“複興”指的是靈魂與本質,那麼,阿拉伯東方的靈魂與本質依然停留在一千年前。

倘若“複興”意味著精神覺醒及其所必備的內在知識和無聲情感,那麼,東方還尚未複興,因為它從未跌落下去。它發現的寶庫,它並沒有失掉它,隻是對之視而不見,熟視無睹而已。它在聖土上種的寶石樹,它用自己的血和淚進行灌溉,至今仍然枝繁葉茂,果實鮮美,而它卻離開了那株樹,走去到另一棵樹下借蔭乘涼。

假如我們站在一座光禿禿的山峰上回顧曆史功業,我們會發現諸民族的複興與飛躍,並非隻是屬於他們自己,或者僅僅為了有限的本民族榮光,而是將之作為遺產留給了後來的諸民族。那個朝在巴比倫、暮在紐約的時代的精華,乃是人類揭示和固定下來的普遍真理,又是人類在存在中看到的絕對之美,於是將之放在永恒的模子裏,又將之做成麵對太陽的金塔。提到精神複興,我們要說摩西是以色列的複興,摩西仍然挺立著;佛教是印度的複興,佛教仍然挺立著;孔子是中國的複興,孔子仍然挺立著;瑣羅亞斯德是波斯的複興,瑣羅亞斯德仍然挺立著;拿薩勒耶穌是那些沒有種族和祖國的人們的複興,耶穌仍然挺立著;穆罕默德是阿拉伯人的複興,穆罕默德仍然挺立著。假如我們有文學藝術愛好——文學、藝術之於宗教不過是原本的注釋——我們就會發現那些神聖複興的標誌清晰地顯現在大衛[305]的笛聲裏,在《約伯[306]記》中,在印度故事裏,在中國諺語中,在阿裏的奇跡中,在安薩裏[307]的理論著述裏,在法爾德[308]的贈品中,在麥阿裏[309]的悲憤裏,在但丁[310]的夢中,在米開朗基羅[311]的雕塑裏,在莎士比亞[312]的劇作中,在貝多芬[313]的樂曲裏。假如我們有史學愛好,我們便會發現,盡管每一時代都將前代所建之物毀壞大半,但留下的那極少一部分仍將有益於人類社會。但是,假若我們仔細審視一下那些從事自然科學和哲學研究的大家們的實踐,從加裏努斯[314]到巴斯德[315],從歐幾裏德[316]到愛因斯坦[317],從耶爾狐比[318]到萊斯特[319],我們就會發現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存在於其國民智慧中的偉大報複的必然結晶,決不是另一國人民智慧的顫抖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