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一切曆曆在目,曾經的相遇相知相親相愛,曾經的海誓山盟,曾經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曾經的美好和快樂,都已經成了過往,一旦遠去,就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
文君始覺相如“無情薄義”,想圖新歡了。想到自己如此深愛對方,這些年來苦苦等待,而他竟然忘了昔日月夜琴挑的美麗往事,心中既悲痛又憤恨,依照詩中的數字,提筆也回了一封《怨郎詩》。首詩也成了卓文君一生的代表作。細細品讀,其愛恨交織之情躍然紙上:
“一別之後,二地相思,隻道是三四月,又誰知五六年。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曲連環從中折斷,十裏長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係念,萬般無奈把君怨。萬語千言說不完,百無聊賴十倚欄。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 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秉燭燒香問蒼天。六月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五月石榴似火紅,偏遭陣陣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急匆匆,三月桃花隨 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噫,郎呀郎,恨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做男。”
這首詩也便成了卓文君一生的代表作數字詩。細細品讀,其愛恨交織之情躍然紙上。
寫到這,文君的身子已經在微微發抖了。為了挽回丈夫的心,避免司馬相如在錦衣玉食之時棄糟糠而慕少艾,卓文君忍無可忍,又作了一首膾炙人口的《白頭吟》,又提筆寫道:
“皚如山上雪,皓如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蹀躞禦溝止,溝水東西流。淒淒重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竹杆何嫋嫋,魚兒何徙徙,男兒重義氣,何用錢刀為? ”
並附書:“春華競芳,五色淩素,琴尚在禦,而新聲代故!錦水有鴛,漢宮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於淫而不悟!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因為詩中有一句“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所以便以《白頭吟》為題。文君的《白頭吟》像一把匕首爽利地亮在她和司馬相如之間。她指責他的負心移情,戳破他虛偽尷尬的麵具。此時此刻,卓文君不悲啼,不自哀,但她又明白自己仍愛他,不想失去他,所以不忘表白自己的深情。這是聰明女子的聰明做法。
據後人猜疑,這首《白頭吟》並非文君所作。據《送書·樂誌》看來,它與《江南可采蓮》一類樂府古辭同屬漢代的“街陌謠謳”,帶有濃厚的民歌色彩。《樂府詩集》和《太平禦覽》也都把它作為“古辭”。《玉台新詠》題作《皚如天上雪》,非但不作為文君的詩篇,就連題目也不叫《白頭吟》。隻有《西京雜記》有文君作《白頭吟》以自絕之說。
因而這或許是一首來自民間的作品,或者是文君的其他作品也不一定,但不管怎麼說,它都是一首價值極高的作品。
文君寫完,已經伏在案邊泣不成聲,她把對相如的感情都寫進了她的詩行,在最深的紅塵中苦苦守望。本就身體虛弱的她在此刻更顯單薄。文字訴說著心情,文字又豈能完全訴盡心情,愛恨悲歡已經躍然於紙上,卻又發現再傷感的文字,也不過是能表達心中愁苦之一二,即便這樣,所讀者仍無不為之動容。
文君在回信中說得很明白,隻是“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你若要分手,我絕不糾纏。斬斷情絲的堅決不是沒有,甚至可以男婚女嫁兩不相幹。但她並不是一味隱忍、隻懂得哭泣的女人。想和一個人白頭到老的願望簡單質樸,然而現實殘酷難遂人願,隻得忍痛放手,女子少有的決絕之美,毫無顧忌地從卓文君的身體內迸發出來。
文君難以置信,向來自傲的自己,竟然成了這般模樣,變得多喜多愁,輸的一敗塗地,在醒來的一瞬間,魂牽夢繞的依然他。思君令人老。寸寸相思寸寸灰。這一年仿佛蒼老了十年。如此也好,早日結束這痛苦的人生旅程。文君早已如行屍走肉那般,挨著日子罷了。
相如接過信,頓時冷汗淋漓,相如不是無情,隻是多情。看完妻子的信,不免為之動容,過去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她的美貌,她的智慧,她的才學,她的一顰一笑,都是他不能抗拒的,也都是他逃避不了的。相如越琢磨越覺羞愧,當年患難相隨、柔情蜜意的種種好處,實在不便一意孤行,感到自己真的對不起這位才華橫溢、多情多義的妻子。
相如終於認識到自己錯了,羞愧難當。檢討起自己,回憶起來,“離家也有一年多了,離開的這段日子也的確是太冷漠了,倒是文君時常派人送些衣物補品過來,書信更是不斷,是我冷落她了,更不該有著移情別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