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梨兒的笑影如同鋒銳的劍氣寒氣煞人,一字一字道:“這麼多年,你們顏家終究隻剩下一個顏貴妃而已!”
顏熙紋絲不動,隻垂下眼瞼看著裙腳上密密匝匝的團花刺繡,那麼密的針腳,直纏得心也透不過氣來,一絲一線的勒上去,勒到心底麻木,麻木得泛起涼意。
她驟然轉身,忽地抬起頭逼視著皇後,嘴角凝聚成一個無比甜美柔和的笑顏,緩緩道:“我知道。”
蕭梨兒微微冷笑:“你果然知道。”
“當年,向建王出賣我顏家的可不就是當年我父親的摯交,如今的蕭丞相!”
顏熙的聲音不大,卻足以在這個花香熏然的庭院裏讓皇後聽清她的一字一句。
皇後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強自鎮定道:“你竟敢紅口白牙的誣陷當朝丞相!”
“當朝丞相?天下之母又如何?宮裏所有的女人都在鬥,拿心計鬥拿時間鬥拿家族鬥,甚至拿命鬥,隻要入了這後宮誰也不例外。你以為你父親當年所做的事瞞得了皇上,也能瞞得了所有人,蒼天可見,你們的罪孽本宮遲早會討回來!”顏熙嘴角淒微的笑凝結得僵硬,像開在雪山下冰冷的花朵,而繡袍下的護甲早已經深深嵌進掌心裏。
皇後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盡了,身子一軟,重重跌坐在座上。
顏熙目光中如同凝結了寒霜冰雪,仿佛要把蕭梨兒整個人都凍住。
她們,整個大寧後宮最顯赫的兩個女人,就這樣對視著。
許久,蕭梨兒戚然一笑,輕輕頷首,手腕上一串素金絞絲鐲子在月光下閃爍清冷寒意,她微露倦怠之色,複又睡下,背對著顏熙,“本宮也要歇息了,不睡好每夜的覺,哪有精神****看姐姐的如花笑靨呢。”
連著數日,趙煜連連賞下無數奇珍異寶,又一日七八回地遣了榮祿來問顏熙安好。
顏熙隻淡淡應對,也不甚理睬他。
累得榮祿捶著腰向顏熙打躬作揖,“娘娘就當是心疼奴才吧!奴才還有旁的差事,這一日七八回地被皇上當磨心使,奴才自個兒這身子也受不了了。”
顏熙舀了燕窩慢慢吃完,方道:“這話,你自己回皇上去。本宮也不樂意一日七八回的見你這愁眉苦臉。”
“奴才哪裏敢呢!”榮祿討饒道:“娘娘避著皇上不肯見,皇上每回見了奴才都要問上許多話來。”
“那你便去回皇上,不必費心賞下那麼多東西來,本宮都不喜歡,全退回去吧。”
榮祿苦著臉道:“那可更不成了,皇上瞧奴才這點小事也做不好,定要殺了奴才呢。”
顏熙“撲哧”笑出聲,“回皇上就說本宮都好,讓皇上不必掛念!”
夜漸漸深了,傍晚下過了雨,晚上倒放了晴,半彎月亮掛在天際,朦朦朧朧,仿佛籠了一層如乳如煙的薄霧。
後堂裏沒有點燈,淡淡月華透過半透明的煙霞色窗紗篩進來,淺淺的明色與暗色灑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