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煜再問，“有無人指使你，你可有什麼要分辨？”
她再度拜倒，語調淡漠而厭倦，“一切都是臣妾的錯，請皇上賜罪。”
趙煜轉過臉，輕輕吐出兩字，“朕不會賜死你，人人都有狠毒之時，隻為在這宮裏人人都會身不由己。可你的狠毒，已經超過旁人百倍。朕不讓你死，還要保留你婕妤的封號，明月軒便是你的冷宮。朕要你****跪在佛前懺悔你的罪孽。有你做例，看宮中誰還敢放肆！”
靜婕妤輕輕一笑，漠然置之。
言罷喚過李長，“帶她下去，禁足明月軒，再不許人伺候她。所有服飾過她的宮人，親近者杖殺，餘者全部變賣為奴，永世不許入京任她她自生自滅，免得誰殺她髒了自己的手。”
說罷喝道，“拖下去！”
夏日漸殘，赭紅之色的海棠花燃起漫天淒美的紅色火焰，如一葉殘花的靜婕妤，便被拖拽著消失於這片紅色之中。
她最後一片漫過趙煜的眼神，難掩一絲眷意。
塵埃落定之後，淑嬪晉封婕妤之位，而顏熙在觀音像前為她未曾出生的第一個孩子燃起一炷沉香。
她有些倦，靠在寢宮的妃榻上看花宜插著一束狐尾百合，它的花蕊曲若流霞，有嫵媚的姿態，那種粉嫩的紅色，像極了暖情香的顏色，那種粉紅，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她仔細看著自己套著赤金鏤空護甲的纖長手指，有一天，她用這雙手指的指甲勾起一點暖香的香粉一點一點混入狐尾百合的花蕊，得閑合上花苞，再教給雨濛在夜間時在盛開的花瓣上灑上一點水可以延長她美麗的花姿。
她知道的，太醫會檢查花束，卻不會打開含苞的花朵去檢驗它的花蕊。
她想起那一夜太醫的手，他的手上全是來自溫氏身體的熱鮮血，顏熙對著光線仔細分辨自己的手，聞不起一絲血腥氣，也看不到一絲血液的痕跡。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她雙手所沾染的血腥是永遠也洗不去了。
明月軒就這樣一夜間人去樓空，同冷宮無異。
靜婕妤的敗落讓後宮嬪妃額手相慶之外，也格外感受到得寵與失寵之間常常變幻莫測。
明月軒的看守以及靜婕妤的奉養事宜一律交給了榮祿。
彼時，顏熙從銘心殿出來，行至侍立在殿外的榮祿身旁，隻停住腳步淡淡吩咐一句：“好生照顧著那一位！”
榮祿躬身，“奴才曉得。”
他低聲道，“皇上已下令誅殺溫從良，斬立訣，就在這兩日了。”
顏熙低頭輕笑，“抽個合適的時候告訴她，父女一場，總要一哭以盡哀思。”
榮祿道：“奴才定會挑個好時候。”
長日徐徐，宮中因為靜婕妤的廢黜而格外沉靜。
最初因她敗落而生出的種種歡喜逐漸讓人體味出天家無常的哀涼。
深宮歲月，大抵也難得有這般靜謐的時光，唯有顏熙腹中一日比一日長大的孩兒，昭示了生命的有無懼和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