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兒……拜見皇上。”她微微行了半禮，看著蕭趙煜，淡淡道：“多謝皇上願意見顏兒。”“你……”趙煜隻說了這麼一個字，接下來卻再也找不到任何言語。
顏熙扶著季淩天的手，看著天上朗月，呼出一口氣：“皇上就這樣站著與顏兒說話嗎？”
她扶著酸痛的腰，對他淡淡道：“顏兒累了。”熟悉的聲音，熟悉到閉上眼都能描摹的容色，她就站在他的跟前，眉眼依稀，容色如月下白蓮，連懷孕都無法令她的美折損一分，反而因為有孕而令她周身洋溢著濃濃的母愛。
曾經的怨與恨就在她這一句中消逝無影蹤。
她是顏熙，她真的是顏熙，不是夢，不是那百戰方歸的夢中那一抹捉摸不定的芳蹤。
眼底灼熱，千言萬語堵在心口，卻是無法言說。
趙煜看著她隆起的腹部，心中已是一地繁雜。
他沉默轉身，在前麵引路。
一方帳子就在不遠處。
他看著她走得極慢便耐心在前麵等著。
帳簾落下，擋了外麵的夜間寒風。
顏熙笨拙地坐下，這才打量帳中的四麵。
他安排得很好，路上的燈籠引路，還有這溫暖而馨香的帳子，想必他也花了不少心思。
趙煜撩袍坐在她對麵，兩道目光在燈下交彙，都各自心中不由一顫。
顏熙垂下眼簾，低聲歎道：“許久不見皇上，皇上依舊安好。顏兒也就安心了。”
“你瘦了！”
他的聲音一如往昔，醇厚而帶著金玉相撞的矜貴，熟悉得令她心悸。
瘦了，如何能不瘦？
每日對著各種各樣的不安驚懼矛盾艱難。
她苦笑一聲，岔開話題：“皇上接下來要打算怎麼做？長驅直入？盡數剿滅淩王的殘餘部隊？”趙煜為她添了熱茶，淡淡道：“你覺得朕會怎麼做？”
顏熙聞言沉默，麵前茶香嫋嫋，沁入心脾，是她在宮中最喜歡喝的“廬山雲霧”，他總是如此，溫柔而體貼，事事俱到。
他是個好皇帝，也是她見過最堅決的男人。
他的皇圖霸業，他的江山萬民，兜兜轉轉終究是他的，誰也奪不走。
她如何能怨他丟下自己禦駕親征？明明知道他本就該如此。
他的問，她已是無言以對此時。
他能擊敗鐵牧就能擊敗淩王，這是定局。
現在的寧國，戰亂紛紛。
這一場亂世，該是怎麼樣一個結局……
有暖意撲來，她抬眸，卻見麵前的趙煜在她身邊放了一個炭盆。
淚忽的落下，她一眨不眨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他，任由淚水紛紛滾落衣襟。
趙煜沉默看著她，忽地伸手握住她顫抖的手，那麼緊，似一輩子不再放開。
“顏兒……”他沉重長歎一聲，將她摟入懷中。
熟悉的龍涎香幽幽縈繞鼻間，這一切似夢還是幻，在潸然淚下中，她再也分不清真與假。
兩隻手交握，在昏暗搖曳的燭火下，她伏在他的懷中，淚零落如雨。
帳影映出兩人相擁的身影，山間風聲嗚咽，似也在為兩人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