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樹下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抹清朗如月的身影，長衣寬袍，清俊儒雅的麵上帶著深深的痛色。
“顏兒……”他輕輕地長歎一聲。
隨後慢慢轉身走進了黑暗中，漸漸遠去，不再回頭
……
……
身上繁複的鳳服豔得仿佛要灼傷她的淚眼，什麼貴妃，皇後，褪去一身虛無的榮耀，她不過是一介柔弱無依的女子，渴望愛，渴望夫妻和睦，子孫繞膝的女子。
在他麵前，所有的苦與累，都仿佛放下，她漸漸收住哭聲，看著麵前的趙煜，終於緩緩說道：“臣妾自知罪該萬死，但是這幹係到了十幾萬將士的性命……”她抬起淚眼，看著沉默的趙煜，哀哀地說道：“臣妾知道皇上一定會攻入京城，也一定會追來，今夜來，臣妾想要與皇上達成一個盟約。”
趙煜看著她，沉靜的麵上仿佛隱了無數她猜不透的思緒。
“盟約？”他定定看著她，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哀傷：“皇帝不會與妃嬪結成盟約，更不會與叛臣締結盟約。”
顏熙聞言，心中漸漸沉了下去。
可是下一刻，他握著她的手微微一緊，似還帶著顫抖：“可是趙煜會給顏熙想要的一切……”
顏熙猛地抬起頭來。“你說吧，你想要什麼？”趙煜眼中漸漸綻出柔和，似春水流波，恍惚之間，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夏日炎炎的肅王府花園，他賜給她的一支青蓮，用木盒小心安放，他說過，他心中隻有這一枝傾世青蓮。
“臣妾願交出淩王手中的兵權，隻要皇上赦免了他們謀反之罪。”
“準。”趙煜淡淡道。
“退役後三畝良田是臣妾許給他們的安身立命的酬勞，請皇上法外開恩，不收回他們的田地。”“準。”
“宮中一幹人等，都是身不由己，請皇上赦了他們服侍叛臣之罪。”
“準。”
……昏黃柔和的燭火下，她慢慢地說，他淡淡地回答，一如在宮中，他與她促膝暢談，朝堂江湖，正史野聞，兩人俱是博聞強識之人，一聊都到了深夜方安歇。
那樣的歲月已經一去不複還了，可是如今這靜謐的一刻，卻令人仿佛又回到往昔，心頭溫暖微漾，隻盼歲月流長，再也不要溜走。
“那你呢？”他忽地打斷她的話，字字句句，她都在說別人的事。半分未提及自己。
麵對他探尋的深眸，顏熙微微一怔，慢慢低下頭：“我在宮中就已罪深重。無法可恕了！”
趙煜隻覺得心頭猛地一慟，摟緊她：“可是這個世間，有罪的不僅僅是你一人。”
他的聲音艱澀無比：“還有我。”
顏熙心中一酸，任由他緊緊摟著自己單薄的身體，隆起的小腹緊貼著他溫熱的身體，他賜給她溫暖，也賜給她絕望，可是等看遍世事，才知道原來這一場糾葛之中，誰也沒有了當初怨恨的理由。
“趙煜……”她忽地輕輕地道：“我，你若可以，放我走吧。”